元坠大师的出现,让周氏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敢反驳。

    其一是他身份特殊,作为太后的掌心宠,耳旁风威力十足。

    其二铅粉早已被禁,前朝皇帝因痴迷丸药暴毙而亡,今上便以此为戒。

    深究下去,闹到皇室耳中,定会细查。

    今日普济寺后院里的这场算计,只要生了双眼睛的人,都能瞧清楚里头的关窍。

    周氏的下场,只会比宁兰惨烈千倍,万倍。

    可她依旧不甘心。

    明明针对宁兰的死局已成。

    “大师,您一定要插手此事?身入棋局,为这等命贱之人强出头?”

    元坠大师嘴角的笑意薄淡无比,“慎言,佛门圣地,夫人还是不要冤枉了无辜之人才是。”

    他本就是个声名狼藉之人,一面在佛祖的庇佑下在京城里如鱼得水,一面又因与宁兰旧日里的纠葛而佛心未泯。

    护宁兰一次,他心甘情愿。

    周氏脸上游移着诸多陌生的情绪,眸里露出几分嗜骨的恶意,“大师这么做,难道不怕太皇太后怪罪?”

    元坠大师面不改色地说道:“贫僧有罪,自会去太皇太后身前请罚。”

    宁兰缓缓地抬起头。

    泪意涟涟的眸子去注视着不远处的周氏与严如月。

    “太太、夫人。妾身是被冤枉的,若您不信,可以请大理寺卿来彻查此事。”她嗓音凄厉,从喉咙口里挤出了几声颤抖的嗓音。

    周氏面色越发冷凝,心知今日失去了先机。

    既如此,她就要想法子撇清自己与严如月的关系才是。

    “原是如此,想来这位小沙弥也是看错了眼。既是误会一场,嬷嬷们便放开宁兰吧。”周氏皮笑肉不笑地瞥了眼身侧的朱嬷嬷,只道:“朱嬷嬷,还不上前扶起你家姑娘来?”

    朱嬷嬷立时照做,急匆匆地上前扶起了身形虚浮的宁兰,心里说不尽的心酸。

    严如月面色铁青无比,整个人不可自抑地发起抖来。

    这个贱人凭什么能得到元坠大师的相助?

    她这样卑贱的女子,就该被乱棍打死,哪里还能好端端地活在这世上,与她争抢着魏铮?

    就在严如月即将失控之时,立在她身旁的周氏伸出手攥住了她的皓碗,越捏越紧后,只道:“如月,你说是不是?”

    自元坠大师出现后,那指认宁兰的小沙弥便惨白着脸庞,一句都说不出来。

    周氏递了好几个眼色给严如月,严如月竭力压抑着胸口的怒意,这才说:“想来是这和尚看错了。”

    朱嬷嬷的嚎哭声不止,只是她知晓轻重,明白宁兰能保下一条命已是不易,断断不敢在这时再去攀扯周氏和严如月。

    而元坠大师也什么话都没有说,他持着那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只瞥了一眼周氏后道:“人皆有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他也是见好就收,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周氏趁着自家女儿还没有失态之前,以天色不早为理由带着严如月回了魏国公府。

    *

    入夜。

    魏铮一回府便从朱嬷嬷嘴里知晓了普济寺内发生的事。

    朱嬷嬷双眸红肿不已,一瞧就是哭了许久的模样。

    魏铮踩着夜色而来,如冠玉般的脸庞因潋滟着的愁绪而显得尤为清冷。

    他问:“她可还好?”

    朱嬷嬷摇摇头,只叹道:“姑娘膝盖上的伤不算什么,老奴和沁儿能照顾好她。可姑娘心里的伤,老奴就无能为力了。”

    这话意有所指,魏铮自然听得明白。

    今日的事,分明是周氏与严如玉寻了个理由想要了宁兰的命。

    周氏的做派,就是要让宁兰屈.辱又无法反抗地死去。

    魏铮甚至可以想象,白日在普济寺里被周氏等人步步紧逼时,宁兰的心里会有多害怕与惶恐。

    明明她不曾起过害人之心,不曾做过半点对不起严如月之事。

    她们却这般狠毒地戕害着她。

    魏铮难以言喻自己这一刻的心境。

    如今的严如月于他而言实在太过陌生,那些缱绻旖旎日子里的情爱,仿佛都在她一次次的狠辣凶毒里耗尽了。

    他心疼宁兰,甚至头一次冒出了个极为离经叛道的念头。

    魏铮想,周氏与严如月之所以不肯宁兰,不就是怕自己会将她留在魏国公府里,抬为妾室吗?

    宁兰白白担了这些虚名,为此吃了这么多苦。

    他不如……不如就遂了她们的意思,将宁兰抬成贵妾。

    这念头已扎根在他心底好些时日,从那一日他带着宁兰住进魏国公府后,他便想过这件事。

    可笑的是,当初说要与宁兰钱货两讫的人是他,如今想留下她的人也是他。

    或许是因为严如月的步步紧逼,又或许是宁兰柔静温柔的性子,如今的他是愈发喜欢往西霞阁跑。

    无论白日他在刑部里被多少公务缠得支不开身,一回府,瞧见了处处都安宁乖巧的宁兰,总觉得这一肚子的闲气都消散了大半。

    日子越久,他越喜欢与宁兰相处。

    与她在一起,他不想提的事,宁兰绝对不会多问,他只需卸下心防,舒适惬意地陪在他左右。

    魏铮想着想着,便已叩响了西霞阁的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