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嬷嬷被问懵在了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后,才道:“姨娘是怀疑夫人假孕争宠?”

    以朱嬷嬷对魏铮脾性的了解,若严如月当真以假孕来争宠,魏铮必定会厌弃了她。

    只是“休弃”一事却不大可能,其一是镇国公府与魏国公府多年来利益交织,在旁人眼里已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密不可分。

    其二是世家大族里休弃正妻容易被御史参奏宠妾灭妻,若因此事影响了魏铮的仕途,那才是得不偿失。

    朱嬷嬷忖度着自己的话语,想了又想后还是说道:“姨娘,哪怕真有此事,只怕也闹不到休妻的那一步。”

    宁兰到底是出身浅薄了些,不大懂高门大户里的弯弯绕绕,闻言便问道:“嬷嬷有话直说就是了。”

    朱嬷嬷便道:“夫人有镇国公府这个娘家做倚仗,只要不是犯了什么红杏出墙的大罪,是断断不会沦落到被世子爷休弃的结局的。”

    宁兰闻言也沉思了一番,半晌只说:“嬷嬷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哪怕严如月假孕一事为真,也撼动不了她的根基。

    那么她就要靠着“假孕”一事来获取最多的利益。

    “嬷嬷可否与我说一说,夫人身边的丫鬟和婆子们都是哪里的人?可有什么能人异士?”宁兰笑着问道。

    她问这话时明眸亮晶晶的好似漫天星辰,朱嬷嬷眸光一柔,便道:“奴婢与唐嬷嬷有些旧交情,她还算是个可靠之人,其余的丫鬟们奴婢就不知晓了。”

    这便代表着严如月将身边的消息封锁得密不透风。

    宁兰点点头,又问朱嬷嬷:“世子爷今日休沐,如今可还在外书房里?”

    “听无名说,世子爷去了一趟荣禧堂。”

    宁兰便让朱嬷嬷去荣禧堂走一趟,问一问魏铮是否来西霞阁用午膳。

    朱嬷嬷正要走出正屋赶去外书房的时候,却在回廊的拐角处瞧见了魏铮的身影。

    她喜出望外,立时走到魏铮身前笑道:“世子爷来的正好,姨娘正让奴婢去外书房请您呢。”

    这话一出,魏铮心口的郁闷与烦躁霎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剑眉高耸间,魏铮如冠玉般的脸庞上露出了蓬勃的喜意。

    “她可是学乖了。”

    魏铮心情愉悦的时候,说话声调会不自觉地往上扬起。

    朱嬷嬷一边为他引路,一边说起白日里宁兰的日常起居。

    “姨娘心心念念着世子爷,没了世子爷在身旁,连用膳都没胃口呢。”

    这话虽是朱嬷嬷随口之言,却说到了魏铮的心坎之上。

    日子一久,他越发在意着宁兰,越是在意,就越想听见这些宁兰在意着他的话语。

    朱嬷嬷这般言语,是投其所好。

    “你们姨娘可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魏铮翘着自己的嘴角,边与朱嬷嬷说话,边往正屋的方向走去。

    此时此刻的宁兰已端坐在梨花木桌案旁等候着魏铮。

    她姿容宁静又娴雅,坐姿大方又娉婷,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便轻而易举地夺走了魏铮的所有注意力。

    宁兰抬眸,迎上魏铮英武高大的身影,笑意爬上她的柳眉。

    “世子爷来了。”

    她起身上前要去替魏铮宽衣解带,再为他换上一身舒适些的家常素服。

    没想到她的柔荑刚才碰上他的劲腰,魏铮便含笑着揶揄她:“这是白日,且等到晚上再脱衣吧。”

    丫鬟婆子们还在跟前,魏铮这话可把宁兰打趣得双靥通红无比。

    她蹙起剑眉,轻轻捶了捶他的胸膛,道:“爷在胡说什么呢?”

    朱嬷嬷等人识趣地退到了外间,让两位主子能好生说些体己话。

    梨花木桌案上已摆好了一满桌的精致菜肴。

    宁兰净了手,一边给魏铮夹菜,一边笑着提起了近来府里的流言蜚语。

    “妾身是爷的妾室,自然也该护好魏国公府的声势,所以妾身斗胆让朱嬷嬷去呵斥了一番那些乱嚼舌根的下人们。”

    宁兰朝魏铮投去一眼怯弱的眸色,神态也有几分小心翼翼的模样。

    魏铮见此,便满不在乎地说道:“教训就教训了,那些下人们乱传冰霜的是非,是该被好好整治一番才是。”

    金澄澄的夕阳余晖从支摘窗里倾洒而下,宁兰与魏铮相隔咫尺,两人独处时说话的语态也显得亲密无间。

    她便故意地蹙起自己的一双柳眉,轻声地叹息了一句。

    这点叹息引起了魏铮的主意,他便追问:“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宁兰便顺势提起了昨日看的那本话本子,只道:“里头写了一对情投意合的情侣,却因为旁人的刁难不得善终,最后女子悲惨死去,男人终身不娶。”

    宁兰说着说着便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来。

    这可把魏铮心疼坏了,立时问:“你有孕在身,不能看这样容易伤心的话本子。”

    说着,魏铮就要将外间的朱嬷嬷唤进来,好好嘱咐她一番,让她不要将那本令人伤心的话本子拿来宁兰跟前。

    不想宁兰抢先开了口,只说:“爷,妾身这两日总是梦到冰霜,心里总觉得不好受。”

    可她从前与冰霜根本没有交情,冰霜又是严如月那一头的人,与宁兰可谓是水火不相容。

    这话着实是有些没头没尾。

    魏铮听后也是一怔,愣了半晌后才道:“想来是你瞧了那话本子后情绪不佳,才会如此。”

    恰在这时,朱嬷嬷端着安胎药走向正屋,边走路还在与身旁的芳箬闲聊。

    两人闲聊的声音不算大,刚刚好能被宁兰与魏铮听进耳朵里。

    “所以说,冰霜当真是因为那一封信死的?”

    “什么信?”

    “你不知道?外院的婆子们都说了,严管事是瞧见了冰霜与那小厮私通的信笺,才会对她下了死手。”

    芳箬故意扬高了声响,只说:“我想起来了,那信上还说‘孩子以后由旁人来养’,是不是?”

    两人相谈到一半,不想内寝里的魏铮却急匆匆地走了出来,截断了两人剩下的话语。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信?什么孩子要给别人去养。”

    魏铮裹着怒意与疑惑的面容陡然出现在朱嬷嬷眼前。

    她面上虽做出了一副惊恐不已的神色,心里却高兴不已。

    几息间,宁兰也施施然地走出了内寝,只见她立在魏铮身前,一脸担忧地注视着眼前的朱嬷嬷。

    “爷先别急,也许嬷嬷说的根本就不是冰霜惨死一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