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弘深和苏元州皆是一身玄黑色蟒袍,腰间方团玉带。冠玉束发,器宇轩昂。

    细看,宋弘深比苏元州还多了几分贵气。

    两人进来后,先给太子行了礼。

    宋弘深又对沈之修说道:“沈三叔说请我和元州来吃鱼,竟还请了太子殿下。不知道沈三叔池塘里的鱼,够不够咱们分。”

    沈之修笑道:“今日随你吃,就怕你眼大肚子小。”

    太子狐疑地看着几人,他刚进门,这两人就来了,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可听几人说话,像是昨日就说好了的,倒是看不出说谎。

    行过礼后,宋弘深和苏元州又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两人一同看向容邑。

    苏元州冷哼了一声,“容世子刚刚说让谁来陪客?是本王两个妹妹么?”

    宋弘深紧接着也追问道:“容世子不知道么?苏家五小姐,是本王未过门的王妃。你这话是要羞辱宋家,还是羞辱本王?”

    容邑一见宋弘深,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他不怕沈之修,他对沈之修的忌惮完全是出于家族的考量。就算惹了沈之修,也有他爹扛着。

    但是他怕宋弘深,因为宋弘深是真揍他。

    他比宋弘深小两岁,两人也算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但是他没少挨宋弘深的打,想反击又打不过。

    从前他是王府嫡子,宋弘深是侯府庶子。每次他挨了揍,都自己安慰自己,不与宋弘深一般见识。身份低贱,人才顽劣。

    可谁曾想,宋弘深直接靠着战功封了王。他想安慰自己,都没话安慰了。

    “小弟……小弟不是那个意思。”

    宋弘深冷眼盯着他,“是么?那你是什么意思?今儿你要是不说清楚是什么意思,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我的意思。”

    容邑此时已经站起了身,对着宋弘深赔笑道:“殿下误会了,小弟的意思是,这几位姑娘正好给两位小姐表演个节目。”

    有宋弘深出面,沈之修也乐得自在,坐在椅子上跟看戏一样。

    太子脸色却有些不大好看,怎么说容邑也是他带来的,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怎么宋弘深这一进来,派头比他还大?

    太子轻咳了一声,“忠勇王,此事就是误会,不必大动干戈。”

    宋弘深神色莫名地看了眼太子,“太子殿下心胸宽广,臣佩服。不如下次宫宴,请东宫几位侧妃良娣出来陪陪咱们,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太子没想到宋弘深是一点颜面不给他留,气得怒斥了一声,“宋弘深,你放肆。”

    宋弘深轻甩衣袍,在椅子上坐下,“臣不敢,臣不过是顺口一说,殿下别误会。”

    一句话,又把太子噎回去了。

    容邑见因为他一句话,让太子殿下也跟着不快了,忙打起了圆场。

    “听说沈大人庄子上养了不少鱼?那太子殿下今日可是有口福了。”

    他想的好,打个圆场把这话岔过去。

    可是以他的身份,还无法在沈之修几人中周旋。话落半晌,都无人搭话,容邑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还是太子想起了正事,恢复了神色后问沈之修,“沈大人昨日晚间就来了?”

    沈之修点点头,“是,昨日臣夫人来庄子上摘葡萄。臣想夫人,晚上便出城来了。”

    一句“臣想夫人”,就这么从沈阁老嘴里冒了出来,且毫不违和。

    太子又问,“昨日雨下的大,沈大人没挨浇吧?”

    沈之修回道:“昨日臣的马车到了庄子上,这雨才下起来,也算来的正是时候。”

    这一轮试探,兴许是太子能力有限,也兴许是沈之修深藏不露。总之来来回回那几句话,太子没看出任何异常。

    太子又看向宋弘深,“本宫听说,昨日京郊山下的破庙,五十来人被烧死了。忠勇王昨日在西山大营练兵,可发现异常了?”

    宋弘深向来不大瞧得上太子,也不全是因为宋家与贤妃关系不睦。可能有些人生来就是相看两相厌,比如他和太子。

    听太子问起昨日的事,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没瞧见,不知道。”

    太子哪听过这么敷衍的话,若是旁人这样,他定然要动怒了。

    可一想起还要拉拢宋家,太子又压下了心头的怒火。

    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忠勇王打算什么时候南下福建?”

    宋弘深又随口敷衍道:“还没定呢。”

    像是说了,又什么都没说。

    太子知道,宋弘深在等着工部出新战船的图纸。到时候要带着银子去福建,一边造船,一边训练水军。

    从前他还没琢磨这事,可今日宋弘深这个态度,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顷刻间,太子就想好了要给宋弘深下的绊子。

    越想下绊子,跟宋弘深说话便越随和。

    几人寒暄的时候,太子又看向门外。

    此时厅堂外乌泱泱站了不少侍卫,有他带来的,也有宋弘深和苏元州带来的。

    按照他原本的打算,是要设计一出行刺的戏码。他的人再以搜查刺客的理由,探查沈家的庄子。

    可按照现在庄子上的侍卫人数,来多少刺客怕是都不够喂他们的。

    尤其是跟着宋弘深的那些人,从边关回到京城,闲的都快出去没事找事了。这时候弄个刺客出来,怕是还没等近他身,脑袋就成了人家立功的战利品了。

    太子左思右想,想换个法子,但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更好的办法。

    又思量片刻,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开口对沈之修道:“听说沈大人庄子上有池塘?不如咱们去钓鱼吧。”

    太子开口,沈之修哪有反驳的道理。

    吩咐人预备了鱼竿,鱼饵,又在池塘边搭了遮阳的棚子。

    瓜果茶水,点心蜜饯,也都准备妥当了。

    庄子上的管事来禀告后,沈之修便起身请太子移驾,去后面池塘。

    起身的时候,太子小声吩咐身边的侍卫,“你想办法传话,就说本宫在后面池塘边,让他们射一箭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