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砚一夜没有回卧室,沈乐绾失眠到凌晨三四点才眯了会儿,七点就醒了过来。

    她在别墅里转了一圈儿,没有裴清砚的身影,她想着,大概他昨夜就走了吧。

    沈乐绾洗漱完换了衣服,却在楼下碰见了晨跑回来的裴清砚,他穿着灰色的运动服,额角上有些汗,多了几分平日看不到的少年气。

    只不过,看到沈乐绾手上的包时,他的目光又冷了下去。

    两人站在客厅,沉默着。

    沈乐绾动了动唇,“我去学校了,你……”

    话还没说完,裴清砚已经径直略过她上楼去了,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再分给她。

    沈乐绾苦笑了下,回头看了眼他的背影,默默地离开了。

    -

    裴氏集团。

    总裁办的气压很低,大家连走路都放轻了脚步,因为裴总今天发了好大的火,大家都战战兢兢的。

    陈霖吩咐秘书办的人再把每份文件都检查一遍,不能出任何差错。

    季远辰晃晃悠悠地走过来的时候就见大家都一副神经紧绷的模样,他站在工位前,吊儿郎当地问道,“今天这是怎么了?这里的空气冷得都能把蚊子冻死了。”

    陈霖抬头,面带微笑,“季总来找裴总好的吧,您直接进去就行。”

    季远辰斜睨了他一眼眼,哼笑了声,“想哄我进去给你们当挡箭牌吧?我可没那么傻,不过……我确实有事要找他,今天你们遇到我可算是有福了!”

    说完,季远辰让美女姐姐给他冲了杯咖啡,才推开办公室的门进去了。

    裴清砚坐在办公桌前,握着笔,头也没抬一下。

    季远辰慢慢踱步过去,倚在他桌前,裴清砚依旧没理他。

    季远辰不满地敲了敲桌面,裴清砚这才抬起头来,“有事?”

    “你都不惊讶一下我来了吗?”

    裴清砚眼皮微掀,“进我办公室不敲门的只有你一个。”

    季远辰耸耸肩,“行吧,怪我过分帅气。”

    他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长腿随意交叠,靠在沙发上一副风流姿态,进来送咖啡的秘书被他逗了两句,脸色通红地退了出去。

    裴清砚这才看向他,“你不会就是来我这儿调戏我的秘书的吧?”

    季远辰把咖啡一放,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我这怎么能算调戏呢,只不过和美女多说了两句话罢了。”

    顿了顿,他才收起笑,语气严肃,“鱼儿上钩了,可以收网了。”

    裴清砚握着笔的手一顿,还是多问了一句,“你确定,不留余地?”

    季远辰轻笑了声,“他们从来没给我留过余地,我为什么要给他们留余地?”

    裴清砚不再多问,两人默契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不到一分钟,季远辰又凑到了裴清砚跟前,“你为什么生气啊?我看看……”

    季远辰上下打量着裴清砚,了然地开口,“你这样,不会是欲求不满吧?”

    裴清砚冷冷地瞥过去,“不会说话就闭嘴。”

    季远辰眼睛一亮,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还真的让我给猜中了呀?”

    如果眼神能杀人,季远辰已经死了千万遍。

    季远辰一拍脑袋,“不应该啊,沈小妞那么喜欢你,难道还会拒绝你?”

    裴清砚拧着眉,冷笑了声,“你说她喜欢我?”

    季远辰点头,“对啊,她看你的眼神就不一样……”

    他猛地止住话头,看着裴清砚一脸不信的模样,想起沈乐绾那个性子,他瞪大了眼睛。

    裴清砚眼眸微眯,他想起沈乐绾对着自己那副不情愿的样子,轻哼了一声,她喜欢自己?她巴不得离开自己赶快和她的好师兄在一起吧。

    要不是因为那五百万,她还会留在自己身边?

    裴清砚脸色越来越沉,如同万年寒冰,季远辰识趣地不再开口。

    突然,裴清砚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拿起一看,走到窗边接了起来,“喂,爷爷……”

    “你还知道我是你爷爷啊!”

    电话那头,裴振华声如洪钟,裴清砚反射性地将手机拿远了些。

    “你多久没回来看我了?你不回来看我也就算了,不如生个曾孙子给我玩玩,曾孙女也行……”

    “隔壁你王奶奶家的孙子刚生了一个儿子,天天抱着在我面前炫耀。都怪你不争气,害我这张老脸都丢尽了!”

    “我告诉你,我这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你不会让我死不瞑目吧?”

    裴清砚皱眉,“爷爷您身体壮得跟牛似的,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裴振华轻哼了声,“我不管,反正你今年必须给我找个孙媳妇儿回来!”

    裴清砚无奈,“爷爷,我哪儿有时间啊,你别每次打电话就只有这一件事。”

    裴振华根本不听他说什么,自顾自道,“我看上次那姑娘就不错,带回来我看看!”

    裴清砚:“什么上次?”

    “就是你巴巴地抱着人家去医院那个啊,你杜爷爷都跟我讲了。”

    “今晚我在老宅等你们回来吃饭,不然我就去君庭找你!实在不行,我直接去找那小姑娘也行!反正我已经知道那小姑娘的名字了,还挺好听。”

    “你也不希望我这把老骨头到处奔波吧?哎哟哎哟,老李我的头又痛了,快把我的药拿来……”

    ……

    沈乐绾一直在实验室待到下午五点多,中途仪器坏了,一直在修,她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好不容易弄好了准备去吃饭,实验室里的师弟走到她面前,神情有些尴尬地开口,“师姐,实验楼外有人找你,说是你的父亲。”

    他想起那个人蛮横又粗鲁的样子,实在很难把人和沈乐绾联系起来。

    “他在外面闹了一会儿,保安大叔拦不住,非要见你。”

    看着师弟难为情的样子,沈乐绾知道沈万宏必定又做了什么什么。

    她朝着师弟笑着点了点头,“谢谢,我出去看看。”

    -

    实验楼大厅里,沈万宏梗着脖子在和保安扯皮,“我找我自己的女儿怎么了?学校有规定家长不能找自己的女儿吗?”

    保安还在不停的解释,“没让您不找,只是里面的实验室器材多,外人是不能随便进的!”

    沈万宏立马骂道,“你说我是小偷吗?我看得上你们那点器材?”

    沈乐绾连忙上前分开了两人,她朝着保安道歉,“不好意思啊,您先去忙吧。”

    沈乐绾这才看向沈万宏,眉心紧蹙,“你怎么找到学校来了?”

    沈万宏冷哼一声,“你居然敢把我拉黑了,我不来学校找你上哪儿找你!”

    “还有李秋容那个贱人,居然也不肯帮我,我让她给你打电话她也不肯,你们都一样,贱人!”

    沈乐绾脸色难看,“你又去找我妈了?”

    沈万宏一脸理所当然,“她是老子的婆娘,还钱她也该付一半!”

    沈乐绾胸口剧烈起伏,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上次说过不会再赌了!你签了字画了押了!”

    沈万宏啐了一口,死皮赖脸道,“要不是为了养她们母子俩,我会再赌吗?小阳上学不要钱吗?生活费不要钱吗?我要是赚了就连小阳以后的房子也能挣出来!”

    沈乐绾手指紧紧地握成拳,“你上次搭进去了五百万还不够吗?”

    沈万宏突然一把抓住了沈乐绾,笑了起来,“你再给我两百万,我保证,回本之后就不碰了!”

    “我每个月补贴就几千块,我哪里去给你凑两百万!”

    沈万宏神情激动,急切地看着她,“你上次五百万不也拿出来了吗?你长得漂亮,去卖身去陪酒,那些大老板不是分分钟就给你了?”

    沈乐绾脑袋里“嗡”的一声,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快要断掉,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才能极力压制自己的怒火。

    就算早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可自己到底还是叫了他十多年爸爸,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让她心底一凉。

    她冷声道,“我们早就没有了关系,我也没有义务再给你钱,你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见沈乐绾铁了心不管自己,沈万宏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耍赖地哭嚎起来,“你们看看这就是南大的高材生,辛辛苦苦供你读书读到现在你就不管我了,你这个不孝女!”

    沈万宏的声音很大,现在又是吃晚饭的点,路过的学生都停了下来,好奇又八卦地看着这边。

    沈万宏变本加厉,哭天抢地,“你倒是飞出了草窝窝,现在就要跟我断绝关系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都是各个实验室的人,大家多多少少都互相认识,看着身后指指点点的目光,沈乐绾深吸了一口气,打断了沈万宏的话。

    她脸色铁青,语气冷冽,“我们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你只把我养到十一岁,你不让我上学,是我妈赚钱供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仅如此,你酗酒,赌博,家暴,欠了几百万的债!”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控诉我!”

    听了沈乐绾的话,大家看向沈万宏的目光变得鄙夷不屑。

    沈万宏气冲冲地站起身来,脸色涨红,“你反了天了,敢诋毁老子!”

    他一把拽过沈乐绾的手腕,高高扬起巴掌就要扇上去--

    沈乐绾下意识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