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顾泽酝酿了许久的情绪,笑着推开门,迎面就看到一卷发白的卫生纸被扔了过来。

    下意识抬手抓住,他看到坐在沙发上,正阴沉着脸的段月娥女士。

    “你昨晚去哪了?为什么一晚上不回家!”

    段女士还跟之前一样,脾气急且冲,唯独那张记忆中的脸有了些许皱纹,岁月留下的痕迹格外明显。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记忆就像是被人篡改过,只有在看到那张黑白照片时才能记起老妈的样子。

    而现在,即便老妈就在自己面前,他竟觉得有些陌生。

    这跟记忆中老妈的样子不太一样,明明照片上老妈笑的很开心,也没这么多皱纹。

    “妈,你真好看。”顾泽鼻子抽了抽,眯起了眼睛,由衷道。

    段月娥一怔,眉眼倒立:“你是不是在外面惹祸了?”

    这就是家长们的共性。

    只要孩子夸奖自己了,那就必定是在外面惹事了,夸得越狠,惹的事越大。

    顾泽几步上前,顺势坐在段女士身旁,抬手搂着她:“难道没惹事就不能说我妈好看了?”

    段女士惊诧:“你犯法了?”

    “……难道您儿子,在您心里就是这样一个人?”顾泽颇为无语。

    “真没惹事?”

    “真的,对天发誓。”

    段月娥撇了眼油嘴滑舌的儿子:“那你昨晚干嘛去了?”

    “昨晚去张明远家里,玩的有点晚,就在他家住下了。”顾泽张口就来。

    张明远是他发小,一般说在他家住段女士不会起疑。

    同理,张明远如果有事不回家,也会说在他家。

    但张明远这厮是真的在他家的网吧打游戏。

    “那你为什么不打个电话给我或你爸?”段月娥的眼神明显不太相信。

    高考结束后,学习的担子一下松懈,保不齐就去那些顾泽这个年纪不该去的地方。

    这种事情她听多了。

    顾泽一摊手:“我也没手机啊,你跟我爸的电话号码也记不住。”

    “家里有座机。”

    “……那不是玩的太高兴,给忘了吗。”

    深知说的越多,错的越多这条理论,顾泽当即转移话题:“妈,我饿了。”

    段女士没追问,看了眼时间后就起身走向厨房:“等着。”

    “想吃什么?”将围裙套在身上,段女士没好气问道。

    “炝锅面吧。”顾泽本来想说炸酱面的,但一想太麻烦了。

    段女士没接话,自顾自开始准备起来,嘴里还嘀咕着:“老的小的都不让我省心,嫁到你们顾家真是我该着你们的。”

    顾泽敏锐的察觉到有些不对劲,靠在推拉门随口问道:“老顾又惹你生气了?”

    “还不是因为网吧证的事。”段月娥一想起这件事,怒意就显在脸上。

    网吧证。

    还真是一个陌生的名词啊。

    在这个监察不严的年代,城市到处都是黑网吧,没办法,从03年开始,网吧证的审批就缩紧了。

    又有人看到前两年开网吧赚钱,就动了歪心思。

    老顾就是这样的人,两年前拿了几万块钱开起了黑网吧。

    但别说,一开始确实赚钱,不到一年就回本了,家里生活富裕了后,他的零花钱多了起来,也正是那个时候,他舔上了赵晗这个黑天鹅。

    可随着黑网吧越来越多,网费价格直线下降,网吧生意也越来越难做。

    后来,老顾支撑了五年没能撑下去,网吧倒闭,老顾也选择了进厂。

    再后来便是他得了脑瘤,爸妈为了给他凑医药费一天打三份工,没多久身体就垮了,直到爸妈去世,他都被蒙在鼓里。

    要不是虎妞最后告诉他真相,可能他到死都不知道这些事。

    顾泽思索道:“网吧要不关了得了,让老顾找个班上。”

    “晚了。”段女士抄起锅铲,在发出噼里啪啦的油锅中翻炒着:“昨天你爸刚买了张网吧证,12万!”

    “啊?”顾泽愣了愣。

    老顾啊老顾,你就这么坑儿子的?

    自己闯了祸,让儿子替你哄老婆,你年轻时咋这么不靠谱呢!

    段女士握紧锅铲:“他听人家说马上要严打黑网吧,就抓紧时间买了张网吧证,但我都打听过了,网吧证的审批政策可能要松动,到时候随便申请,根本不用花钱!”

    “我还打听过了,一个网吧证根本用不了那么多钱,最多5万!”段女士对于这个数字格外敏感,语调再次拔高。

    段女士,我需要郑重的告诉你,老顾同志的这个做法无比正确,而且你的消息也并不准确。

    你口中的政策会在7月份颁布,但并不是放开网吧证的审批,而是进一步缩紧,并且接下来会进入一证难求的时候。

    像是烟城这种小地方,一张网吧证能被炒到20多万。

    虽说有这样的契机,可老顾这12万的价格,确实高了。

    他及时住嘴,没把这个消息告诉段女士。

    原因很简单,就算他说了段女士也未必相信,反而会觉得他跟老顾联手骗他。

    段女士的怒气,还是让老顾来独自承受吧。

    不过,他倒是可以想办法搞几张网吧证,现在距离颁布政策还有一个月左右,还有机会。

    “12万啊!现在网吧生意这么难做,得多长时间才能赚回来。”段月娥抱怨道。

    顾泽故作随意道:“让老顾想办法再卖出去呗。”

    他原本还想着哄好了段女士,央求段女士给他买个手机。

    得,老顾这一下花出去12万,家里本就不多的积蓄急剧缩减,买手机的事情……

    虎妞啊虎妞,看来只有我赚了钱,咱们才能每时每刻的联系了。

    在此之前,你就先受点苦吧。

    勿念。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面条好了,自己盛着吃,我去上班了。”

    脱下围裙,段女士踩着啪啪作响的拖鞋走到门口换鞋。

    砰!

    木门紧闭。

    顾泽靠在推拉门旁,环顾有些陌生,却又格外熟悉的家里。

    不管后来发生多少变化,当下仍是最好的时间。

    老爸老妈尚在,摆脱了赵晗这个黑天鹅,还即将跟虎妞谈上甜甜的恋爱。

    赚钱的机遇就在脑子里,只要搞定了第一桶金,猪都能起飞。

    咕噜噜~

    饥肠辘辘的肚子发出抗议,驱使着顾泽走进厨房。

    给自己盛了碗炝锅面,顾泽大口吸溜起来。

    一碗面条下肚,宿醉的那股恶心感一扫而空。

    18岁的身体就是好啊,哪怕就是宿醉,第二天吃点东西就能好很多。

    解决了温饱问题,他走到客厅座机旁的沙发上坐下,稍微检索了下记忆,他想起了张明远家的电话。

    他是重生了,但属于这个时代的记忆却没丢。

    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电话中,张明远的声音有气无力。

    顾泽低声道:“我跟我妈说昨晚在你家睡得,一会别说穿帮了。”

    “嗯,嗯?”张明远来了精神:“不是,哥们,你昨晚跟赵晗……卧槽!”

    “先来我家,有事跟你说。”顾泽也不解释。

    “等着,马上!”

    挂断了电话,顾泽又从口袋中掏出那张纸条。

    按照纸条上的号码拨打了过去。

    这次电话的接通时间很长。

    “喂?你好,请问您找谁?”滋啦作响的座机听筒中,魏晴婉的声音明亮透彻,很糯也很悦耳。

    顾泽清了清嗓子:“尊敬的魏晴婉女士,你要对我负责。”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