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远山的住处在老城区某个角落,放眼望去旧楼房居多,周围来来往往的基本都是穿着朴素的中老年人。

    市中心已经渐渐开始往这边发展了,若是从高空俯瞰,能清楚的通过建筑分辨新城和旧城,对比非常明显。

    可能再过个十几二十年,旧城将不复存在。

    同时,拆迁户也会越来越多,嫌疑人武远山就是其中之一。

    上午,陈益带着卓云等人来到武远山楼下,看到有不少男子围在那里,有的打牌有的下棋有的打麻将。

    退休后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惬意。

    “你好大哥。”陈益拦住一个人,笑着询问:“请问武远山认识吗?”

    男子看了几人一眼,道:“认识啊,你们找他?就在那个楼,不过这个时间点他应该跑出租车去了吧?”

    陈益:“你和他熟吗?”

    男子:“还行吧,不怎么熟,伱们干吗的?”

    他察觉到了不对劲,找人哪有这么问的。

    陈益客气道:“我们是警察,想来了解一些关于武远山的事情。”

    话音落下,身后的卓云掏出证件,对男子示意。

    得知几人警察身份,男子态度有所改变,露出笑容:“原来是警察同志,武远山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益笑道:“这倒也没有,只是有一起案件牵扯到了他。”

    男子哦了一声:“出租车司机整天在外面跑,见得人多,也难怪。”

    “不过我和武远山真的不怎么熟,他和老张熟啊,两人关系很好,看到没有,那边下棋的,戴帽子那个。”

    顺着男子所指的方向,陈益看了过去,视线下的确有一位戴帽子的中年男子,正坐在那里认认真真的下棋。

    “好的谢谢,打扰了。”

    男子:“您客气。”

    随后,陈益等人来到棋盘这边,和周围人一起看着这盘棋局。

    老张的水平似乎很高,从棋面看,已经把对手杀的落花流水了,就差最后临门一脚的绝杀。

    对手眉宇紧锁,老张笑容满面。

    许久之后,对手在犹豫间,挪动了自己的马,而老张直接提车沉底,游戏结束。

    对手摇头叹息,冲老张竖起了大拇指。

    老张哈哈大笑,口中谦虚说着承让,但他得意的表情,一点也看不出谦虚的样子。

    “谁还来?”

    老张扫视周围。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有人敢上。

    认识老张的人都知道,他是业余象棋高手,前几年经常拿社区比赛的象棋冠军,虽然比不上专业的,但是在业余圈已经非常出名了。

    “来啊,随便玩玩。”老张觉得扫兴,指着一个人道:“老赵,来!”

    被叫到名字的中年男子连忙摇头:“算了算了,我不是你对手,找虐啊。”

    见状,老张郁闷:“没劲。”

    此时,陈益上前开口:“张先生,有时间问你点事吗?”

    “嗯?”

    此话一出,所有人看了过来。

    老张打量陈益:“问点事?你是谁啊?”

    卓云再次掏出证件:“你好,我们是警察。”

    警察的身份让大家惊讶了一下,倒也反应不大,不做亏心事,自然不怕警察上门。

    都这个岁数了,什么没见过。

    “警察啊……”老张托着下巴,看了看卓云,又看了看陈益,随即指着陈益道:“你来陪我下盘棋,赢了我知无不言,输了就别打扰我。”

    卓云皱眉。

    陈益没有在意,笑了笑转身坐下:“好,我不是很会,张先生手下留情。”

    老张笑呵呵道:“好说,好说,红先黑后,你来。”

    陈益抬手:“那我就不客气了,当头炮!”

    老张:“把马跳。”

    开局两人下的都很快,十秒钟的时间便展开局面,即将进入进攻状态。

    到此时,老张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开始思考,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他不会小看任何人,免得阴沟里翻船。

    这要是输给一个年轻人,那他半辈子的攒下的英名可就毁了。

    反观陈益这边,几乎没有停顿,速度极快,只要老张落子,他会马上在下一秒走出自己的棋子,而且每一步都很精妙。

    这一幕落在围观人群眼中,让他们的脸色都变得有些诧异,开始重新审视坐在老张面前的这位年轻人。

    已经算是高手了,至少和他们不相上下,甚至还要强。

    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张的眉头开始皱起,期间还忍不住抬头看了陈益一眼。

    局面到了中后期,老张下棋的速度越来越慢,而陈益依然保持开始的速度,只要老张落子,他立马跟上。

    老张的额头上,渐渐有细汗冒出。

    “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老张心中腹诽,“该不是某个职业队的找我开涮吧?不对啊,他是警察。”

    有人揶揄:“老张,快下啊。”

    老张脸色难看:“滚滚滚,观棋不语!”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炮,又抬手摸了摸仅剩的车,不敢乱下。

    强烈的直觉告诉他,下一步他要玩完。

    足足过去两分钟,老张终于是走出了一步,陈益立即挪动自己的马,局面变成了预绝杀。

    下一步不管老张怎么下,都得“死”。

    老张看出了这一点,神色凝固起来:“呃……”

    他盯着棋盘思考良久,最终是抬手摸向棋子,但不是走棋,而是无奈的将棋子倒扣。

    棋子倒扣,在象棋礼仪中是认输的意思。

    “后生可畏啊,厉害厉害,我输了。”老张直起身子,摇头一笑。

    此刻,所有人敬佩的看向陈益,显然没想到这个年轻人最终竟然真的能赢老张。

    卓云秦飞他们也是意外,自己队长还有这技能呢??

    不过下棋本就和智商挂钩,倒也能理解。

    “承让了张先生。”陈益笑着开口,“那咱们可以聊聊了吗?”

    老张无奈,“承让”这两个字,平时他都是对别人说的,今天倒是让一个年轻人给教育了。

    “行,说话算话,跟我来吧。”

    老张起身,带着陈益离开了此地。

    几人走后,棋盘重新有人接手,再次展开了车马炮的杀戮。

    旁边不远一个小店门口,老张搬了几把椅子递给陈益:“都坐吧。”

    陈益接过凳子坐下,抬头看着眼前的小店:“张先生,这是你的店啊?”

    老张微笑:“是的,退休了闲着没事,在家门口开个店,不为挣钱。”

    “警察同志怎么称呼啊?”

    陈益:“我叫陈益。”

    老张点头:“好名字,不知找我有什么事?”

    陈益:“是为了武远山。”

    “武远山?”老张奇怪,随即脸色变化,“武远山怎么了,他死了?!”

    陈益同样奇怪:“张先生为何有此一问?”

    老张道:“他得了癌症啊,随时都有可能去世。”

    陈益哦了一声,说道:“不是不是,他还活着。”

    老张这才放心:“那是为了什么?”

    陈益:“这件事,我们不方便多说。”

    老张不再问,摆手道:“好吧好吧,那你想问点什么啊?”

    陈益:“武远山,有一个老婆和一个儿子,对吧?”

    老张点头:“对啊,武霖可了不得,当年考上了帝城大学啊,当时动静很大,区里的领导都来慰问了。”

    “真是羡慕啊,我儿子要是这么优秀就好了。”

    武霖,是武远山儿子的名字。

    陈益:“他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张:“很懂事啊,有礼貌,每次见了我都很尊敬,虽然考上了帝城大学,也没有任何倨傲。”

    “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哦对,天之骄子啊,天之骄子,绝对不夸张。”

    陈益继续问:“这一家子和睦吗?”

    老张:“当然和睦啊,不然能教导出帝城大学的学生吗?”

    “武远山对这个儿子很关心,当年临近高考的时候不管再忙,都准时回来给儿子做饭,和儿子聊天给他减少压力,他儿子也很孝顺,老给武远山说不要太累。”

    “多好的孩子啊。”

    陈益略微沉默,道:“那……夫妻关系呢?”

    老张:“也很好,他俩可是我们这的模范夫妻,都很少见他们吵架。”

    陈益:“查出癌症后,也是吗?”

    闻言,老张看了他一眼,道:“年轻人啊,太年轻,别那么阴暗,这跟癌症有什么关系?感情好的夫妻疾病是影响不了的,偶尔我还见到武远山老婆偷偷抹眼泪。”

    “哎。”说到这里,他深深叹了口气,“真是造化弄人啊,儿子这么优秀,自己却得了绝症,好人不长命,哦对了,他儿子不知道这件事,你们可不能说漏嘴啊。”

    陈益微愣:“武远山儿子不知道武远山得了癌症?”

    老张点头:“对,不知道,这件事只有我和武远山夫妻知道,都瞒着呢,担心影响到孩子的学业,想着毕业后再说。”

    “我其实是不赞同的,武远山恐怕等不到孩子毕业了,到时候孩子得多自责多愧疚?”

    陈益:“他前段时间是不是拆了两套沿街?”

    老张:“对,拆了,但没赔多少钱,位置很差,听他说也就一百来万吧,不过也算意外之喜了。”

    陈益想了想,道:“也就是说,他很难在帝城给儿子买房。”

    老张笑道:“那肯定啊,帝城的房价是什么概念?砸锅卖铁能付上首付就不错了。”

    “我想他儿子应该不会在帝城定居吧?不然武远山夫妻压力多大,很孝顺的一个孩子。”

    陈益:“张先生和这一家子很早就认识了吗?”

    老张:“是啊,几十年前就认识了,他儿子我看着长大的。”

    陈益:“在成长阶段,他儿子没发生过什么状况吧?”

    老张疑惑:“你这小伙子,啥意思啊?”

    陈益:“比如说……因为某件事受过重大打击什么的。”

    老张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看着长大的我能不知道吗?这孩子很爱学习,一路考上的帝城大学。”

    此时陈益突然道:“你觉得武远山有可能杀人吗?”

    “什么?杀人?”老张吓了一跳,差点没站起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你们查的是杀人大案啊?!牵扯到了老武?”

    陈益没有回答。

    老张权当对方默认,皱眉道:“这位……叫陈益的警官是吧?我用人格……不,我用生命向你担保,不管因为什么,他绝对不会做出杀人的事情。”

    “要是说错了,你来找我!”

    陈益转移话题:“张先生,最近一段时间,武远山有没有认识一些不相干的人?”

    老张回忆片刻,说道:“这我不清楚啊,反正我是没见过,这你得问他啊,要是真牵扯到了命案,他不得实话实说?我的天,可不能冤枉了他,要不然武霖这孩子以后咋办啊,父亲有命案案底很难发展了。”

    他这句话说到点上了。

    父亲有命案的案底,孩子以后的发展会受到局限,除非去做一些不需要背景审核的工作。

    武霖是帝城大学的学生,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谁也不知道他以后会有什么机遇,万一到时候机会打过来,却因为父亲的原因接不住,那可是相当尴尬。

    这就是犯罪成本了,不仅针对自己,还影响后代。

    陈益几人离开了老城区,经过刚才的走访,进一步增加了武远山并未杀人的可能。

    至于他的儿子……

    还得查。

    外人的评价只是参考,警方需要看到实打实的证据。

    下午,何时新对武远山夫妻名下银行卡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可以确定没有任何大额进账。

    监控依然还在排查中,此时已经扩大了范围,目前连武远山的出租车都没有发现,更别说他拉着吴倩倩离开市区了。

    晚上。

    “这是三号上午阳城大学大门附近的监控,陈队你看,这是姜煜,他确实回学校了。”

    办案大厅,江晓欣指着监控内的一个身影说道。

    陈益凑近,从各个角度确定是姜煜后,开口:“继续往后查,看看他有没有再出来过。”

    江晓欣:“好。”

    随后,帝城警方的调查反馈实时传了过来,可以确定武远山的儿子武霖在月初几天假期,一直和同学在一起,好几个人都可以给他作证。

    开学后以及出国前的事情,还在调查中,明天才会有结果。

    到了凌晨,刑侦支队还在工作,尸检也在继续,现在主要由方书瑜负责,期望能找到更多线索,碎尸的勘察,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好的,这和完整尸体的难度不是一个概念。

    此刻,陈益正坐在办案大厅的白板前,转动手中的记号笔,根据目前所掌握的线索去分析案情。

    他还是倾向于熟人作案。

    如果排除了武远山父子的嫌疑,那么接下来的调查重点,就是吴倩倩的同学了,尤其是姜煜,不过姜煜目前嫌疑很小,都去开房了,男朋友没理由强奸女朋友,至于杀人……需要深入调查是否有动机。

    若是替外人顶罪,不外乎因为钱,而且还是数量不少的钱。

    但所有银行卡显示正常,难道是现金吗?可是出境携带现金是有限额的,最高两万。

    两万替人顶杀人罪?开什么玩笑。

    与此同时,市局大门,岗亭。

    一辆出租车从远处行驶而来,停在了门口,车门打开,下来一位长相帅气的青年。

    他脸色极为凝重,大步走到岗亭前。

    “您好。”

    执勤警员拉开窗户:“你好,有什么事吗?”

    青年:“请问……有没有一位叫陈益的警官,在这里工作?”

    听到陈益的名字,警员连忙站起身:“没错,他在这里,你哪位?”

    青年:“我叫武霖,请问他下班回家了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