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子腹中疼痛一阵阵来袭,在场的除了猫官,最忙的就是团娘子了。

    她踱来踱去上蹿下跳,一会儿叼来肉干撕烂了哺给云娘子,一会儿又嫌水冷了敲着碗催人去换,连自己小爪子上的伤什么时候又裂开了也不知,在地上印得一块又一块脚印。

    好不容易云娘子生下了第一只小猫,那湿乎乎的小猫又不哭不叫的,云娘子还未哭,她却先发出焦急的呜咽声。

    猫官将小猫崽子拿去擦了,见团娘子就贴着他足边走,赵承砚忍不住轻叹,抬手将他家爱操心的团儿抱了起来。

    “别担心,当初郎君将你捡来是也是这般,你还不如那小猫崽呢,身子都冷了,就这都救了回来,你且信岑郎中吧。”

    柳云清略感安慰,在赵承砚怀里蹭弄了好一会儿,这才舔了舔自己受伤的小爪子。

    右手食指中指的指甲从根断了去,先前着急没觉得如何,这会子是真疼得厉害。

    赵承砚没叫她舔,将她放在软榻上,着卯儿在侧掌灯,他亲自蹲在身前细细为她清洗上药。

    也不知是因为喉咙疼还是旁的缘故,赵承砚这会儿格外安静。

    柳云清用自己的琥珀眼一眼不措地看着他。

    赵承砚睫毛又长又翘,投下的阴影遮住他黑亮的眼睛,叫她探不明赵承砚的情绪,心中不由有些忐忑。

    她的一气之下大抵给赵承砚添了不少麻烦。

    她是寻着云娘子的声音直奔到琦郎君屋中的,屋里灯架子上只点了两三烛火,昏昏暗暗的,也不知琦郎君看清她了没有。

    当时的场景颇乱,她一路将琦郎君追打到外头花园子里,周围一圈小奴想上前又不知怎么上前。

    眼看来惊动的人越来越多,她趁乱遁入树丛逃脱,恰遇见往这儿赶来的武八武九,才带着二人又拐回去救了云娘子。

    若郡王府真揪着此事不放,有心人再将她的样子描述出来,末了麻烦的还得是赵承砚。

    思及此,柳云清又心虚起来,变成猫儿后也不似做人时那样做事周全了,有气就发,睚眦必报,真成一只敢爱敢恨的小兽了。

    讨好舔了舔赵承砚给她包扎的指尖,柳云清又仰躺着袒露了自己的肚皮,喵呜声也夹着些。

    如此使了浑身解数,这才叫赵大官人的脸色缓和了点儿。

    “这会儿倒是知道撒娇讨饶了,你一言不发直接冲出去替我报仇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赵承砚有心再念叨两句,叫团儿不必为他出气,他想叫人吃苦头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儿罢了。

    如此莽撞,如此不计后果手段,他三岁都干不出来,偏生团娘子干出来了,可不正是心疼他,在乎他到了极点!

    什么后果不后果,这不该是她一只猫儿该考虑的。

    身为团娘子的郎君,他就该替团儿除了后顾之忧,就该让她依照天性,肆意快活一辈子。

    他赵承砚家的小娘子,无需看任何人的脸色!

    赵承砚看着团儿讨好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抬手搔着团儿的下巴,再捏捏她圆嘟嘟的脸颊,顺着毛往后捋一直抚到她灵活的尾巴尖,再揉揉软乎乎的肚皮。

    手指搓捻着她的胡须,似是见她呲着牙抖着小嘴皮子,将自己的胡须抽出来的样子实在有趣,赵承砚笑得更开怀了。

    沙沙哑哑的笑声刮着柳云清的耳膜,她只觉心跳声都压过自己不由自主发出的舒服呼噜声了。

    赵大官人用他那张脸笑起来简直是要猫命的凶器。

    也是这时柳云清才知道,他唇角下原是有一对浅浅的梨涡的。

    他总神情淡淡,在外就是笑也不见放肆,神仙似的叫人不敢靠近,这一笑没了清淡冷峻,莫名地有些可爱了。

    仗着自己是只猫,柳云清颇不要脸的又攀到人家身上,拿湿凉的小鼻尖去碰那可爱的梨涡,用刮人的小舌头舔人脸颊。

    赵大官人最喜欢团儿的亲近,末了也捧着团儿的小脸亲了亲她的额头,再用脸颊蹭着她的耳朵。

    额头传来柔软的触感,柳云清整个猫都麻了。

    赵大官人素来对她温柔,用脸颊和鼻尖蹭弄她已是常事,连整张脸埋在她肚皮上也不是没有,可什么时候这样亲过她!

    官人你矜持些啊!

    柳云清小心脏都快承受不住了,只好紧忙钻到人怀里去,莫不能再叫官人做出什么过火的举动来。

    下次变成人形再见赵大官人,她只怕自己抬头看见人那菱角分明的嘴唇,就要忍不住脸红了。

    好在外头岑郎中来禀了,柳云清记挂着云娘子,心头的羞赧也散了些。

    “官人,小的已为那白猫处置好身上的伤势,接生了五只小猫崽,只是被人伤得狠了,小的只救回了两只,不知接下来如何安置?”

    赵承砚知道怀里的小团子记挂同伴,便起身往外走。

    “去看看吧,叫人给白猫做些好吃的滋补滋补,两个孩儿还需得她喂养照看呢。”

    卯儿应了一声先去吩咐了厨房,柳云清也很快见到了云娘子。

    赵承砚怕她再伤着小爪子,径直将她放在了云娘子身边,见两只猫儿碰了碰鼻尖子又相互嗅了嗅,似乎是在确认彼此的安全。

    他没打搅两只猫儿说话,自顾自出门,抬手招来还留在原地的武九。

    “告诉章掌柜,望月楼碍眼,叫他尽快处置了去。”

    武九应声,心说这是郎君要对赵十二郎动手了。

    望月楼从前是吕夫人私下经营的,她将十二郎当眼珠子看,小时候怕他磕了摔了,长大了又怕他没银子花,什么都打点齐备,便将手头不少赚钱的买卖给了十二郎。

    官人顾念是家里的生意,便是有时碍眼,也叫人照顾着些。

    可如今他十二郎父子惹的可不是官人,而是官人的心头肉,那自然不必再顾忌什么。

    以防断了十二郎的财路还不够给他添麻烦的,赵承砚想了想又道。

    “若我没记错,十二哥当不止琦儿一个儿子吧?”

    武九颔首,早几年前他们就奉命将些个跟郎君不对付的人查得清清楚楚了,把柄自然是信手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