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方舟的故事,从来都不是基督教专属,以盖里斯的认知来说,其可能脱胎于人类远古时代复数文明的所共有的洪水神话。

    而与诺亚方舟故事最为接近的,可能是吉尔伽美什史诗中的乌特纳皮什提姆,其作为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的第八位国王,接受了神恩,建造了生命方舟。

    其过程与结果,同人们熟知的诺亚方舟,不说一模一样吧,也有八九分相似。

    而后延展到亚伯拉罕一系的时候,方舟的故事,被记录在《创世纪》中,是犹太教核心经典《希伯来圣经》五卷中的第一卷。

    在后续基督教兴起后被化为《旧约圣经》中的第一卷。

    到了伊斯兰教兴起的时候,在《古兰经》中也被屡次提及。

    只不过《古兰经》版本的诺亚方舟里,诺亚被称为努哈。

    讲实话,在盖里斯看来,《古兰经》中的努哈方舟,未免有点类似渲染失败加传输掉包的结果。

    就仿佛穆圣当年听《创世纪》故事的时候,没太认真听,或者说打一开始就没听全,以至于后续给自己信徒说故事的时候,只能讲个大概。

    比方说,穆圣没说清楚进方舟的每一物种,到底是一对还是七对,也没说清楚洪水到底持续了多久,便是最后诺亚与天父作约的时候,《创世纪》里是用彩虹作象征,而《古兰经》里则没提到。

    从中东阿拉伯半岛的气候考虑,盖里斯甚至于有一个揣测,该不会是当年穆圣压根没见过彩虹,对彩虹没认知吧……

    且不提,诺亚方舟故事在各个宗教里的体现。

    单纯就盖里斯的这番发言,对一旁的这个经历过物理拷打的男人,就产生了莫大冲击。

    这个冲击谈不上什么纳头便拜,而是其审视盖里斯的目光变得有些奇怪,眼神中的情绪由原本的感恩,变成了一种带着怜悯的不忍。

    通常来说,这种眼神可以解读成“看傻子”,或者说解读成“这人多少有点大病”,但这个男人又不可能真把这种想法给表露出来,因此就很扭曲。

    啊对,你是我救命恩人,你拯救了我们这些人,还把艾哈迈德家族给包圆了,可你拿安拉来开玩笑,这多少有些显得你脑子众不同,正经人会说自己前些天和刚和安拉聊过吗?

    你和安拉什么关系啊?

    上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能和安拉聊天的,是穆圣!是穆圣!

    仅仅是从眼神,盖里斯便判断了个大概,能理解这男人心中的想法,对此,盖里斯也不急于纠正。

    “我尊崇穆圣之教诲,知晓他非你等任何一人的父亲,然他确为安拉的使者,且曾言自己乃先知之封印。我明了安拉对万事皆全知,天父智慧深不可测,恒常在天”

    “你等心中有疑,不信我,且以为我狂妄,然我无愧于你等之蔑视,因父赐吾神迹,非乃使你等狂信于我,而当要你等知晓前路为何。”

    当盖里斯离开的时候,是朝着朝阳行去,阳光照耀在他面庞,在其身后留下一条长的影子。

    他每一步都昂首挺胸,彷佛无所畏惧。

    蹲在地上啃食面饼的众人,只觉他的身影莫名高大,话语中似乎别有深意,却一时半会又难以理解。

    ……

    经过一晚上的处理,除去被解救的那六人外,艾哈迈德这个大宅子里,有十二个人活了下来。

    对于这十二个人的安排,盖里斯让西蒙带着人先严加看管,审问调查了解他们手中是否存在血债。

    如果罪不至死的话,待后续同斯卡尔村那边的约翰联系上后,优先送过去挖土。

    而如果手中染有人命,那就有的说道了。

    其次,盖里斯找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征税账本,便如他先前所估计的那样,这里面所记载的信息,对于现如今的他来说,如获至宝。

    征税账本或者说دفتر只是一个名词,并不一定真的是某一个簿子,体现在艾哈迈德宅邸中的时候,就是好多本记载着不同信息的簿子,需要对照起来,才能看懂。

    艾哈迈德手里的这些征税账本,象征着他的权利,其中总计包含了6个村庄1个小镇,让盖里斯有些意外的在于,斯卡尔村其实也属于艾哈迈德的包税区。

    盖里斯在脑海中,稍稍想象了一下附近的地理分布,然后意识到这个阿尔哈迪镇,同斯卡尔村的直线距离,应该不会很远。

    这些征税账本主要记载的信息,便是各个村庄的人口、户数、户主身份、住宅位置、所属信仰,以及详细的田地图,如此一来,才方便,有针对性的征收不同名目的税款,计算其中的得失与亏损。

    掌握了这些信息,对于盖里斯后续的发展有着重要意义,他可以借由这些征税账本,制定更好的发展计划,节省农村调查所需的时间。

    再然后,就是耶路撒冷农村里万分难寻的纸,在艾哈迈德宅院里,至少能翻出来一“卷”,也就是差不多五六百张的样子。

    五六百张纸,丢在后世也就几本书的数量,但对于盖里斯来讲,这意味着是一个好的开端,他终于可以真正在纸上整理自己的想法了。

    提起羽毛笔,盖里斯便在一张纸上,写出了第一句话: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

    对于盖里斯而言,辨经从来都不该是他所追寻的目标,纵然真正的成为了中世纪人尽皆知的神学大师又如何?辨经能改变物质社会的现状吗?

    盖里斯可无意替现有的基督教进行什么缝缝补补,他所需要的只是利用好有利于自己的那些经书话语,从而方便自己推广新制度,要时刻明白,辨经只是手段而非目的。

    便如后世那位被恩格斯列为近代社会主义先驱者的闵采尔一般,盖里斯需要的不是因信称义,也不是独尊圣经,他所需要仅仅是改变这个世界。

    而同闵采尔不同的则在于,闵采尔的主张受限于时代生产力的束缚,难以实现。

    但盖里斯,却知晓如何快步推动生产力发展,而且他的短期目标,要更加脚踏实地,并非空中楼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