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李清阳被扔到瞎子脚下。

    “张张张...大爷?”

    刘瘸子看清了黑衣人的相貌,顿时吓得一哆嗦。

    “这个人,替换一个祭品,让张茂送去山上!”

    张广也不废话,把李清阳丢给刘瘸子后,交代了一句就直接离开了。

    被吓得半死的刘瘸子顿时松了一口气。

    “强子,看看死了没有,没死就捆起来扔祭品堆里去。”

    刘瘸子看着地上的瞎子,心情大好。

    “嘿,倒霉了一晚上终于转运了!

    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跑了一个祭品居然又天上掉下来一个!这会儿总算是数目又对上了!

    哈哈哈...瞎子,你真是命好!

    你活了!”

    说话间,孙强翻过李清阳的身体,看了一眼后满脸震惊。

    “龙头,这...

    这好像就是跑掉的那小子!”

    “......”

    “啊?

    嘶...还真是...”

    刘瘸子蹲在李清阳身边,孙强站在一旁挠着头皮。月光下,阵阵白屑纷纷扬扬落在了刘瘸子的瘌痢头上。

    两人想破了头也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既然祭品数目最终对上了…

    那就没事了。

    最终,孙强扛着李清阳进门。

    路过瞎子时,他动作极快地伸手从李清阳身上摸过,见角匕和《六相诀》抄本还在,最终一言未发地缩回了手。

    瞎子没有被安排再参与看管祭品的工作,眼看天亮在即,刘瘸子一人一脚,踹醒了迷迷糊糊的众乞丐,然后骂骂咧咧道:

    “都他娘的别睡了,一个个都是废物!垃圾!都他娘的给老子起来!

    强子,你跟这帮废物给我看好咯,祭品要是再出纰漏,老子拿你们顶账!”

    ......

    转眼无惊无险到了卯初。

    一身绸缎公服的二捕头张茂,带着捕快陈大洪和上百衙役,浩浩荡荡来到了花子帮总舵。

    一百份祭品顺利装上车后,张茂丝毫未提“尾款”的事,一挥手带领众衙役出发上山。

    “陈头,陈头,这祭品的货款...”

    不甘心的刘瘸子不敢直接向张茂讨要“辛苦费”,只敢追了两步拉住捕快陈大洪轻声询问,脸上满是讨好。

    “去你妈的!

    呸!什么玩意儿!”

    陈大洪一脚踢开刘瘸子,满脸嫌弃地掸了掸被抓过的衣袖,啐了一口后赶上了队伍前的张茂。

    刘瘸子屁都不敢放一个,孙强战战兢兢地上前搀扶,瞎子“望着”押着祭品远去的队伍。

    花子帮众人在深夜月光下的总舵门前,沉默不语。

    ...

    而此刻的县衙公堂,穿着一身深蓝绸衫,摇着柿漆黑折扇的师爷吴三荣正呲着牙花,满脸阴笑地看着集结完毕的一众衙役。

    “都有了!”

    吴三荣放下手中茶碗,捋了捋八字胡开口道:

    “老爷刚刚吩咐下来了!

    郡守大人已在路上,老爷照例要亲自去迎,这城里的事就托付给咱了。

    嘿嘿,咱说这担子,可不轻哩!”

    安林县人口有五千多户四万余人,桑蚕又关乎到大凌经济。为了维稳,安林县额外招募了近三百个“合同工”做衙门编外衙役,平日里负责“保护”桑林蚕农,祭祀大典时候就负责维持安林县的治安。

    离春祭只剩几个时辰了,张广回到县衙后,见过了县丞张林后,就点齐了手下捕快和一百衙役,准备出发去西城门迎接颂天郡郡守张祖德。而二捕头张茂则已经带着一个捕快和一百衙役出发,负责运着各类祭品提前上山。

    最后剩下九十个衙役,被张林留给了吴三荣。

    看着吴三荣阴笑的嘴脸,衙役小头目李三上前谄笑道:

    “吴爷,您放心!

    弟兄们受您照顾才有这碗饭吃,咱今儿个就是把命舍了,也不敢让祭祀大典出纰漏!”

    吴三荣折扇一合,扫了一圈衙役后盯着李三。

    “李三儿!

    元宵灯会又连着蚕神娘娘的春祭大典,这好日子凑到了一块了!你肩上担着责,可不敢出一点纰漏,尤其是这元宵灯会!

    郡守老爷还要与民同乐呢!嘿嘿嘿...”

    李三忙不迭点头称是。

    “吴爷放心,今年花灯会一定稳妥!外地的贩子都被小的安排去了南城,有七八个弟兄看着!北城的贩子都查了祖上三代,不干净的也一律赶去南城了。

    这税钱都按新规矩来,六成!

    另外花子帮也通通赶去了南城,过了正月二十才准回来。”

    吴三荣眯着眼听完李三的汇报,满意地点点头,抬起茶碗心中暗暗盘算。

    安林县富裕,丝绸珍贵。蚕户们除去各种税费,忙活了一年总是还能攒下几十两银钱。

    养蚕辛苦,蚕户们平日里都闷头采桑养蚕,难得有使银子的消遣。而这灯会和蚕祭庙会就是为数不多可以额外收税钱的大节。

    今年花灯节连着立春蚕祭,以往两成的税钱变成了六成的花灯祭神税。这一场热热闹闹办下来,六成税凑个八千两应该没问题。

    美得很!

    李三见吴三荣笑眯眯的似乎心情大好,趁着难得的机会,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吴爷!今年春祭的一百个祭品,刘瘸子托我问问您还满意吗?”

    吴三荣一听,刚举到嘴边的茶碗重重砸在了案几上,把李三吓得一激灵。

    “放他娘的屁!”

    吴三荣愤怒咆哮着。

    “他刘瘸子的花子帮靠着咱才有口饭吃,如今是吃饱啦!拐着弯地学会冲咱要银子了?

    李三!我看你这剩下的捕快位子是不想要了!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你居然向着刘瘸子想从咱兜里摸银子了?

    好哇,你告诉刘瘸子,他花子帮的好日子到头了!祭品钱想要?可以!他有能耐就找张二爷去,他管着那档子事哩!

    哼,几百富户使了多少银子,向咱这位张二爷买祭品,咱可是一厘的分润都没见到过哩!”

    吴三荣砰砰敲击着桌面,满脸悲痛。

    李三额角冷汗直冒,心中又惧又悔。只怪着自己一时贪心,收了刘瘸子五十两传话,结果贪小失大,反倒是恶了这位掌管县衙大小事务的管家。

    吴三荣骂了一通,见李三屁都不敢放,眯了眯眼后话头一转。

    “罢了!一群臭要饭的头子而已,咱让他生,他才能有口饭吃!

    李三你也要想清楚,谁给你的一口饭吃?”

    李三一听,连忙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偷偷塞给吴三荣。

    “吴爷,刘瘸子交给我,敢要钱我弄死他!”

    吴三荣眯着眼扫了一眼银票上的数字,满意地手腕一抖,变戏法似的收进了袖袋。

    “敲打敲打就行了。

    办祭品的活总要人去干,现如今冤大头可不好找啦,嘿嘿嘿…”

    李三默默点头,吴三荣享受着对方卑微虔诚的态度,拍了拍他的肩膀。

    “三儿,好好干完这场春祭。老爷满意了,咱才能替你多说几句好话,这剩下的一个捕快位子,多少人盯着呢。

    是不是这个理儿?”

    李三听得心头狂喜,头颅点得好像鸡啄米,随后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带着衙役们出发了。

    吴三荣眯着眼坐在空荡荡的县衙大堂,捋着稀疏细长的八字胡,左手一抬,从袖袋中掉出了一个马头蚕身的神偶。

    “嘿嘿嘿...

    得而复失,失而复得。

    这八个字吃死了这天下多少人心?

    嘿!好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