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一声嗯,林挽衣沉默了更长时间。

    半晌过去,她忽然猛烈地摇起了头,神情莫名愈发坚定。

    顾濯看着林挽衣,看着那正在纷飞起舞的如瀑长发,想了想,说道:“我……”

    “你别说话!”

    林挽衣霍然打断了他,抬起头,深呼吸了一口,面无表情说道:“我突然有所感悟,必须要立刻去修炼,晚饭你一个人吃有问题吗?”

    顾濯自无不可。

    林挽衣转身远去,裙袂随风而起,其势凛然。

    她看起来很是着急,事实上也的确着急,因为她无法接受自己在修行这件事上被顾濯抛在身后。

    尤其当她想到顾濯仅耗费了一个下午便成功破境洞真,而在这段相同的时间内,她却是去睡了一个饱满的觉……哪怕这一觉是必须的,而她也睡得颇为幸福,此刻还是深感耻辱。

    羞辱她的人不是顾濯,是她自己。

    如何雪耻?

    唯有勤加修行。

    与之相比,无论晚饭还是长洲书院皆不值一提。

    就在林挽衣想着这些,快要离开的时候,她突然回忆起了一件事。

    “有很多人挑战你,挑战书全都递到我这里来了,待会儿我让丘管家给你送过来。”

    说完这句话后,林挽衣才是真正离去。

    顾濯心想很多到底是多少?

    半刻钟后,那位丘管家拿着厚厚的一叠信封,含糊回答了这个问题。

    “这里一共多少?”

    “没有细数,约莫是百余封。”

    “好。”

    “顾公子我想提醒您一句。”

    “请讲。”

    “我知道顾公子您向来不喜与人争斗,但对方的挑战书已经送到您的桌前,如果不认真对待,恐怕会引起一些非议。”

    对话就此结束。

    这百余封挑战书最终被安放在房间的书桌上,堆成了厚厚的一座小山,而且可以想象出来,这座山在未来必定还会长得更高。

    丘管家那句话里提到的非议二字,其实是在委婉提醒顾濯,如果他像过去那样拒绝迎战,接下来定然有人要借此事发难,让他谨慎对待。

    至于到底该如何对待……谁知道呢?

    百余封挑战书,总不可能一封封全给打过去,那不是能不能赢的问题,而是麻烦到极点的问题。

    从最基础的约定时间,到商讨战斗地点,再到各场战斗时间与地点并不重合,来回路程该如何准确安排,以及顾濯的个人休息是否充分……

    这些事情稍微想想都能让人感到厌烦,甚至是恐惧。

    更别提其中绝大多数的挑战者,实力与顾濯相距甚远,根本没有与之一战的意义。

    很显然,亲手掀起这场暴风雨的长洲书院,是在借这一堆如山般的挑战信无声告诉顾濯。

    ——过往你所有的超然与洒脱,都是书院不计代价为你堆砌出来的。

    ……

    ……

    “你觉得顾濯会怎么应对这事?”

    陈迟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闭着眼问道。

    在他身旁的自然是那两位熟悉的同僚,郁荫椿和关信古。

    此时三人位于巡天司的衙门深处,正在翻阅内部卷宗,努力完成裴司主亲自交代下来的任务。

    “挑一些值得迎战的出来?稍微打上几场?”

    郁荫椿随意回答,视线始终停留在身前的卷宗上,思考着长洲书院那位胖老人所困惑的问题——顾濯那空白的十三年去哪了?

    关信古也在做同样的事情,与之不同的是,他的心情稍微有些不好。

    “这事办得也太荒唐了,顾濯又不是从昨天才冒出来的,为什么之前没人注意到这一点?”

    陈迟想了想,说道:“那这就得问长洲书院的人了。”

    郁荫椿忽然问道:“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顾濯?”

    关信古说道:“因为无法确定他所言真假。”

    郁荫椿不再翻阅相关的卷宗,转身望向两人,认真说道:“不管他给出来的答案是真还是假,就算他不愿意开口,本身也是一条线索。”

    陈迟摇了摇头,说道:“先继续查着,实在没头绪了再去找他。”

    话虽如此,关信古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三人干脆就此展开了讨论。

    “四年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天灾人祸?”

    “我印象里好像没有……你是想说顾濯有可能是别国流浪偷渡过来的难民,所以过去十三年才会一片空白?”

    “可我想不明白,他是怎么从边境走到望京的?”

    “长洲书院的院长这几年都云游在外,有没有可能是他云游的途中,恰好救了顾濯一命?”

    “这个推论有些道理,毕竟他的确不愿意谈论过去,而那位院长在意识到他的天赋后,主动为他遮掩伪造一个新的身份,让他来到望京进入长洲书院……这逻辑好像能说得通。”

    “但长洲书院那边的意思是他们也一无所知。”

    “就算知道也得装作不知道吧?伪造身份可不是什么小事,得治罪的。”

    “……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陈迟拍了拍掌,打断了这场探讨,说道:“那就先从你们聊的这方面入手,我会让各部衙门的人都配合一下,相信很快就能有进展。”

    郁荫椿和关信古自然不会反对。

    陈迟望向窗外,见天色已晚,说道:“总之,事已至此,今天就别再想那么多了,我们先去吃个饭吧。”

    归根结底是身处千年难得之盛世中,哪怕是巡天司这种直接隶属皇帝陛下,并且带有一定阴暗色彩的暴力机构,内部的风气也相对趋近平和,鲜有阴厉暴戾的画面。

    离开衙门,汇入人潮,入夜后的望京繁华更盛。

    三人随意行走,在街上挑挑拣拣,最终好不容易才选定了一家火锅店。

    就在他们坐下没过多久,连锅底都还没呈上来的时候,楼下突兀爆发出一阵哗然声。

    紧接着,这阵哗然声就像是从未出现过那般,在刹那间平息了下去。

    “怎么回事?”

    陈迟虽好热闹,但更好美食。

    他本不打算理会这事,然而这情况着实有些奇怪,还是忍不住招来小二,打听了一句。

    那位小二压低声音说道:“我家公子今天听到顾濯发话要争夏祭第一,心生战意,便忍不住写了一封挑战书。”

    陈迟不解,心想这有什么好哗然大叫的,问道:“然后呢?”

    那位小二左右张望,确定没人注意后,神色无比古怪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顾濯给我家公子回信了,那信上写了六个字。”

    “哪六个字?”

    “我已洞真,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