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殿内沉默一瞬,紧接着炸锅了。

    “无缘无故敲登闻鼓乃是大罪,左大人说你两句,没想到被你吴铮就乱扣帽子。”

    “左大人所言句句在理,若人人胡乱敲登闻鼓,无极殿岂不成了闹市里的菜市场?”

    “我看他分明是找不到理由脱罪,拿左大人当借口,陛下若不严惩此子,怎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第一次来无极殿的林若呆愣在原地,这与他所想的能臣治世的画面一点不一样。

    敲登闻鼓不是因为有莫大冤屈吗?

    为什么这些朝中肱股不问原因,反而讨伐吴铮?

    林若猛的抬头,看向侧前方挺拔的身影,是了,去慈济局前他也如他们一般。

    念及此,林若心底怒意蓦然升起,如果慈济局内冤屈不能大白于天下,他来此又是为了什么?

    “陛下!”

    吴铮惊诧回头,便听林若铿锵说道:“属下作证,吴世子所言属实,左伟确系五大罪之首。”

    “你是何人?”

    “回陛下,他乃是臣治下捕头林若,此次敲登闻鼓……应该是事出有因。”

    贺飞捏了一把汗,扭头低喝道:“林若,这里没你的事,还不退下?”

    这个傻妮子敢跑无极殿来,难道不怕身份暴露,被治个欺君之罪?

    “贺大人为何着急赶林捕头走呢?”

    吴铮慢悠悠说道:“毕竟,接下来的案子,有林捕头一份功劳在内。”

    “荒唐!本官……”

    “陛下!”

    打断贺飞的话,林若长吸一口气,凌然不惧地直视上方。

    “属下在慈济局发现一具女尸,经仵作验证已死三日,死前被多人侮辱以致盆骨开裂,死后更是被人下了腐尸散,只是因用药不均导致尸首只腐烂六成。”

    “慈济局明面上受朝廷点拨收容孤儿,背地里却做着拐带男童,抚养女童当暗娼之恶行,甚至整座宁安坊都是达官显贵、名流富贾的安乐窝!”

    “而这一切罪魁祸首,就是当朝兵部侍郎,左伟!”

    话音落下,无极殿内瞬间哗然。

    诸文臣怀疑的目光看向一身周正之气的左伟,离他近的臣子挪了挪脚,生怕被沾染上什么。

    贺飞愣在原地,在他上朝期间,自己的下属究竟捅了多大篓子?

    光想一想,此事涉及面之广,便非一年半载所能成。

    左伟眼中慌乱一闪而过,他大声呵斥道:“无凭无据,你诬陷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我所言句句属实,但凡有一字不实,便教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林若厉声道:“便是教我今天撞死在无极殿上,我也要去阎王殿上继续告你!”

    “胡闹!”

    贺飞赶紧制止,匆忙跪拜在地道:“陛下,林捕头平日急公好义,臣任职京兆尹一职三年来,她辅助臣办了不少要案急案,请陛下明鉴。”

    炎武帝面无表情地坐在龙椅上,徐尽忠却是知道他已怒不可遏。

    如果此事为假,那么吴铮将面对雷霆震怒。

    如果此事为真……

    天子脚下,京城出现这样的大案要案,接下来只怕是要人头滚滚。

    “吴铮,可有证据?”

    “陛下!”

    左伟匍匐跪地,痛呼道:臣忝为兵部侍郎,那是日日夜夜不敢有半分懈怠,恨不能以命报君恩,断然不敢做出此等人神共愤的事。”

    “吴铮他们对臣如此污蔑,臣还有何颜面面对诸位同僚?陛下!您要为臣做主啊!”

    “贼喊捉贼,左大人玩得真溜!”

    吴铮冷然一笑,掏出怀里口供,看到口供上的血迹,左伟蓦地瞪大双眼,尔后一屁股瘫软在地。

    完了!

    “这里是所有慈济局现今还活着的女子口供,三年内她们被折磨得只剩下一颗求死之心,如今活着愿意指认凶手,只为给那些死去的无辜人申冤。”

    徐尽忠小跑着将口供呈上龙案,炎武帝接过查看,越往后看周身杀意愈盛,到最后几欲凝成实质。

    在场的都是老狐狸,见龙颜大怒哪还猜不到一二?

    再见左伟与先前喊冤截然相反的一脸灰白,真相就在眼前。

    五罪之首,确系他手!

    一时间文臣鄙夷,武将唾弃,宰相派更是避之如蛇蝎,恨不能时间倒退缝上自己的嘴,刚才怎就被蒙蔽,为左伟开脱?

    甄卜厝、包德旺对视一眼,皆暗暗松了口气。

    萧逢春眼珠子转了转,吴铮破了这么大案子,功劳应该不小吧?

    “砰!”

    炎武帝拍桌而起,怒喝道:“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竟还有如此令人发指之事!”

    “身为朝廷命官,不思为百姓谋福祉,却残害百姓只为一己私欲,左伟,你该死!”

    唰!

    “朕不杀你,寝食难安!”

    暴怒的炎武帝抽下悬挂宝剑,大步走向吓破胆的左伟。

    众人亦是被吓得大气不敢喘,这一刻好似回到那个杀伐果断,转眼间便是人头滚滚的青年帝王时代。

    程亮宝剑嵌金带玉,却是一把不知饮过多少臣子血的天子利刃。

    就在炎武帝即将削去左伟脑袋时,一道声音急忙打断。

    “陛下!”

    “你要拦朕?”

    炎武帝双目喷火,此时谁阻扰他,绝对会被连坐。

    吴铮摇头道:“臣不是要救左伟,而是不想让他死得那么痛快。”

    众人闻言无不眼皮一跳,此时此刻他们才发现,吴铮肖其父,一样的心眼比绿豆小。

    “与其便宜左伟,不如昭告天下,让京兆尹公开审理此案。”

    贺飞面皮抖了下,却是包德旺没忍住跳出来。

    “公开审理,岂不是教天下百姓得知朝廷命官作奸犯科,吴铮,你把陛下的颜面置于何处?”

    “是啊,左伟的罪行太大,若是传出去恐怕朝廷会失信于民。”

    “百姓忘性大,登闻鼓被敲响一事,可以置之不理,久而久之他们就忘了。”

    文臣们心思又活泛起来,不放过任何一个在炎武帝面前刷好感的机会。

    哪怕这一次讨伐的对象,是他们曾经的盟友。

    炎武帝蹙眉,这件事必须妥善处理,否则恐引起民怨沸腾。

    现在看来,文臣的提议更合他心意。

    吴铮见此,失望一闪而过。

    “陛下,朝廷有了交代,那些失去孩子的家人,又有谁给他们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