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北宫。

    大将军曹真匆匆入了宫门,向皇帝书房行去。曹真从大将军府内带来了扬州方面的最新军报,正要找皇帝去汇报一二。

    曹真沿着宫内道路缓缓前行。皇帝的书房离北宫的东门不远,曹真离书房还有一段距离之时,远远看见钟毓站在这里。

    没待曹真走到门口,钟毓就向曹真施了一礼:“禀大将军,陛下此时不在书房,命我等大将军到来之后,引大将军前去寻陛下。”

    曹真闻言一愣。自从曹休和陈群两人外任之后,洛阳只有曹真和司马懿两位辅臣。司马懿日常在尚书台办公,曹真日常在自己的大将军府内。若皇帝有召,两人则会入宫与皇帝议论国事。

    曹真每次前来,皇帝都雷打不动的一般待在书房里,或是阅览文书或是研究国事,曹真还曾感叹过皇帝的刻苦呢。这次皇帝破天荒的不在,让曹真好奇了起来。

    曹真略有疑惑的看向钟毓:“陛下在做什么?”

    钟毓迟疑了一下。皇帝命自己在这等着大将军,并且领着大将军前去寻他,并没有说不能透露皇帝在做的事情。

    钟毓顿了一下然后回答道:“陛下正在练剑。”

    曹真愈发好奇了。

    片刻后,曹真来到了皇帝练剑的地方。曹真自少年起便勇猛超过常人,能在马上开弓射虎,又是积年战阵的将军,从曹真的眼光来看,曹睿练剑时的步伐和招式都中规中矩,虽算不上高手,但也能算小成了。

    见曹真到来,曹睿缓缓收了练剑的架势,将剑收入剑鞘之后扔给钟毓,钟毓也灵巧的双手接住。

    曹真拱手行礼:“陛下练剑,臣还是第一次见,颇有名家风范。”

    曹睿笑着说道:“自然是名家风范。先帝当年学剑于史阿,学尽了史阿剑术。朕此前随先帝行猎,也从先帝处学了些皮毛。”

    曹真点头说道:“先帝极擅剑法,臣当年也同先帝练过一阵,终究没有先帝精熟。”

    曹真看向院中的兵器架,好奇问道:“陛下只爱剑吗?臣见这兵器架上有十几柄剑,并没有其他兵器。”

    曹睿点了点头:“剑乃王者之兵,朕又不用上阵厮杀,自然练剑就足够了。大将军惯用什么兵器?”

    曹真回应道:“臣早年为骑将,自然最善用矛和弓箭,除了矛之外、有时也用刀和手戟。”

    曹睿像是想起了某事,随即问道:“朕之前听人说过,当年官渡之战,关羽在阵上斩杀颜良,用的乃是长刀?”

    曹真似乎已经习惯了皇帝思维的跳跃,十分笃定的摇了摇头:“想必定是误传,骑将哪有用长刀的?马上不易发力,自然用的是矛。”

    曹睿闻言点了点头。

    曹真见皇帝关心武事,不免得多问了几句:“陛下一般是独自练剑吗,可有人与陛下对练?”

    曹睿说道:“自然是对练居多,自入秋以来,夏侯献每次入宫当值的时候,就陪朕练剑。朕夏日游泳,秋日练剑,倒也能强健身体。”

    曹真笑着说道:“强健身体方能养生,陛下从练剑中可有所得?”

    曹睿反问:“大将军从练矛中也有所得吗?”

    曹真回应道:“自然是有的。两军阵前交战,骑将持矛冲杀于前,或是刺击或是格挡,迟疑者必死,拼的就是果决。”

    “臣以为这和两军交战相同,战机稍纵即逝,骁勇果决二者同等不可或缺。”

    曹睿笑道:“大将军自然是从战阵中悟出的,朕却只能在对练中悟出一些。”

    “朕以为练剑,首在步伐闪避、次在击敌不备,而重中之重,在于保存己身。”

    曹真颇有不解:“剑术乃是攻敌之术,为何重点在于保存己身?臣也没听先帝和史阿说过这些。”

    曹睿轻轻摇了摇头,对曹真说道:“大将军乃是将军,作战之时都是着甲的,自然以伤敌为要。而朕练剑之时都是无甲的,自然有所不同。”

    “朕打个比方,即使与剑术很弱之人对练,无甲对无甲,按理来说朕持剑刺喉,对方应该回剑格挡是吧?”

    曹真点了点头。

    曹睿继续说道:“若对方已存死意,不在乎朕的刺击,反而继续向前劈砍,那无论朕剑术高明与否,也都难逃一伤。”

    “因此朕以为,练剑的要义不是伤敌,而是要保存己身。若一定要战,那么就要挑选地点、挑选对手,而且自己要着甲。”

    显然皇帝这是话里有话,此时曹真还不清楚皇帝的用意是什么。

    “陛下高见。”曹真接着说起了正事:“从扬州的大司马处传来军报,我国密探在鄱阳探知,孙权连续三日、三次派人到鄱阳责问周鲂。”

    “第三次责问周鲂之时,周鲂在鄱阳西门外当众向使者下跪谢罪,并且割发代首。”

    在这个时代,信息的传递往往是件最难的事情。两名周鲂诈降的使者寻得曹休,就花了足足七日的时间。而从曹休驻扎的寿春到洛阳,又花了五日的时间。

    曹睿的表情似乎没有多少波澜:“朕知道了,以朕看来,大伪似真,这周鲂越看越像诈降了。”

    曹真闻言也说道:“东吴惯用诈降之策,昔年赤壁之时,周瑜与黄盖就是用了诈降之策。”

    诈降之事并不罕见。但与常人以为都是故意诈降的不同,很多时候欲投降之人本就蛇鼠两端,降与不降本就靠时势而定,因此颇多先答应投降、而后翻脸之事。

    曹睿看向曹真。在场并无旁人,只有这位曹魏天子、以及掌握军政大权的大将军,正是方便两人交谈。

    曹睿直接了当的说道:“大将军,朕以为孙权定是以周鲂作鱼饵,来钓我大魏南下上钩。但是孙权想不到的是,他这个钓手,未必钓的起我们,反倒说不得被我们吞掉!”

    曹真也认真了起来:“陛下是说,孙权必然在周鲂提及的皖城附近埋伏?”

    “然后我们应该将计就计,在皖城附近引大军南下,吞掉孙权埋伏的军队?”

    曹睿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以大将军之见,若真是在皖城埋伏,孙权最多能出动多少军力?”

    曹真闻言一笑:“孙权最多能出动多少?陛下放心,除去各地守备,最多也就十万人。”

    “昔日张文远在合肥,已经替大魏验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