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洛逍遥言语,灰衣人眼露笑意,“赵匡胤此贼…?嘿嘿,有意思,莫非是老夫猜断有误…你们真为是保护逊帝之人?!”

    洛逍遥未料一句骂赵匡胤为贼的言语,却是使这灰衣人对自己的看法有了改变,心头苦笑中也未出言作答。

    “嘿嘿…可否赐教尊姓大名?”

    洛逍遥点了点头,“无有不可,但阁下可否让在下一睹尊容?”

    “哈哈哈…你道老夫日后打听不到你的岀处?”灰衣人言语一顿,话题一转,“老夫且为信你不是赵匡胤身侧之人…也可告诉你一件事,让老夫带走逊帝,七日后当会毫发无损将他送回王府…”

    “阁下连尊容都不肯让在下一睹,在下如何肯信你…”

    “如此说来,你是非要相阻老夫行事了?要知若是让老夫解开了心中疑惑,将是会与逊帝带来天大的好处。”

    “哦…此言怎讲?”

    “若使老夫所料不差,那老夫就助他重登帝位…”

    洛逍遥心头一震,“你如何能够做到?”

    “只要你肯答应让老夫带走他,老夫就告诉你…”

    洛逍遥摇了摇头,“除非阁下先将如何能使郑王重登皇位告知,否则在下绝难答应…”

    灰衣人皱了皱眉头,沉吟片刻后,言道,“好,告知你也无妨…但若老夫解开疑惑,届时当会寻那些参与兵变的将领,逼他们写下是赵匡胤唆使三军将士兵变书文,然后告与天下人知…”

    洛逍遥心头顿为惊疑,但听灰衣人的言语像是知道兵变真情,迟疑片刻言道,“武夫亦有不惧死的骨气,那些将领万一是真心拥戴赵匡胤,岂会与你作写唆变书文…”

    灰衣人冷笑一声,“到时写不写是他们的事,而他们的家人杀不杀是老夫的事…”

    但听此言,洛逍遥心知灰衣人确实不知兵变真相,又觉他此举实是儿戏之极,不禁轻笑一声,“阁下以为行这逼良为娼般的手段就能改朝换代?”

    灰衣人哈哈一笑,反是问道,“老夫且是问你,前朝世宗皇帝如何?”

    洛逍遥一时不知他此问用意,略一沉吟后言道,“先帝当是位难得的贤明帝王。”

    “那眼下中原节镇中可有对世宗忠心之人?”

    洛逍遥皱了皱眉头,也未作答。

    “依老夫所见,有,但这些忠心之人之所以不起兵,是因为符太后的那道禅让诏书,造成他们师岀无名,如李均,李重进起兵反抗,此下朝堂史官或已是作传他二人是谋反了…文官也罢,武将也好,谁愿意沾上逆臣之名留祸子孙?是故那些忠心之人便是收了护主之心。

    而逊帝若能与老夫解惑,老夫就让那些将领写下当日是受赵匡胤唆使才为兵变的书文,再告与天下人知,你道那时中原诸镇节会如何行事?”

    洛逍遥心知诸节镇中对郭荣忠心者不凡有之,若使灰衣人届时这般行事,虽说未必能做到使郭宗训重登帝位,但必会引起中原纷乱,心头大骇之下言道,“你就不怕届时引起战祸,使中原百姓受难…”

    “老夫是为替天行道…”

    “使天下大乱是为替天行道?此言怎讲?”

    灰衣人嘿嘿一笑后却又沉言不答。

    “你让郑王解惑的目的…是为了能断岀赵匡胤他是篡位?”

    “赵匡胤当是篡位无疑…”

    洛逍遥心头大震,“那你何须让郑王解惑?此下直接逼那些将领写下是受赵匡胤唆使文书不就可以行事…?”

    “你真的以为改朝换代是这般儿戏吗?”

    但觉灰衣人言语实是古怪难猜,愈发疑惑的洛逍遥皱了皱眉头,“那阁下是待郑王与你解惑之后…才为行事?”

    “正是。”

    “若郑王无法与你解惑,阁下又当如何?”

    “但若如此,老夫再另想他法…”灰衣人摸了摸隔着蒙面黑布的下巴应道,略一停顿,又道,“老夫来意已是告与你知晓,你若是真为相护逊帝之人,应是可以让老夫将他带走吧?”

    “那可否告知郑王他如何能与阁下解惑?”

    灰衣人双眼一瞪,冷笑一声,“嘿嘿,要不要老夫也带你同往?”

    洛逍遥听灰衣人如此口气,已为猜断他绝不会言出郭宗训如何可以与他解惑之事,但知灰衣人行事最终目的恰恰与自己背道而驰,心道这郑王是万万不能让他带走,于是言道,“若使阁下不介意,在下欣然从命…”

    “哈哈哈…说了半天,你摸了老夫目的所在,却是不肯让老夫将他带走…”灰衣人言语一顿,瞄了一眼左掖下的郭宗训,“你信不信老夫此下就将他杀了…”

    “在下不信…”

    “哈哈哈,莫忘了老夫方才所言,若是逊帝不能与老夫解惑,老夫还可另寻他法…”

    洛逍遥一时便为迟疑起来,心想:此人是为元婴境身手,郑王在他手中,若是他真的想杀郑王,即便自己修为胜过他,也是无法阻止,而此人所谋甚大,当是备有后路…心念急转中,只听灰衣人道,“但想你也是不愿将老夫逼了对逊帝生了杀念,而老夫亦不想因此打乱心头计划,眼下老夫有一建议…你我比划一番拳掌之力,若是老夫胜了,老夫将他带走,若是败了,你带他回王府,如何?”

    见洛逍遥依是迟疑未答,灰衣人又道,“老夫提议比划之举,对你而言实是大占便宜了…要知这逊帝是否可以与老夫解惑,七日后老夫都会将他送回…”

    洛逍遥心中作想是无论都不能让灰衣人将郭宗训带走,但想探知灰衣人日后如何行事,便为应道,“当真?郑王若能与你解惑…你也会将他送回?”

    “不错,若要成事,非是老夫一介武夫可以做到…逊帝母子二人须安安稳稳在这房州,届时当会有忠心前朝的将领领兵前来相迎成事…”

    “你就不怕赵匡胤那时先会使人害了郑王?”

    “老夫料他赵匡胤不会做不打自招的举动…”

    “所以阁下也不怕我会通风报信?”

    “哈哈哈,一个能脱口而出骂赵匡胤为贼之人,老夫倒是信得过…只是奇怪以你的身手,当日为何不行刺赵匡胤,是否有难以言事苦衷?”

    见灰衣人反为试探自己,洛逍遥心下苦笑,却也神色未变沉言不答。

    灰衣人见状也未做追问,盯着洛逍遥片刻,“比划一事可否?若是不允…那老夫就先行一步,但愿你能将逊帝从老夫手中活生生的带回王府…”

    洛逍遥自不敢将灰衣人逼急,心知此下唯有依他提议才有机会将郑王救回,心念一到,便言道,“那阁下想如何比划?”

    “若使你我放手一博,三天三夜也未必决出胜负…老夫想画地为线,十招之数,谁能攻过长线,或离长线最近者为赢家,你觉得如何?”

    洛逍遥想起当年被燕仲长所制,师父楚南风与燕仲长画地为圈比武之事,脑海里浮现着当日情形,略一沉吟,言道,“如此说来,是对攻,是拼气机分胜负?”

    “不错。

    “好,就依阁下所言…”

    灰衣人目光𣈴向洛逍遥身后二十余丈处盘腿地上疗伤的贺梅,言道,“这位使‘太素心经剑法’之人与你有何关系?”

    洛逍遥但想灰衣人能窥岀贺梅剑法岀处,若使他有心査探,日后也是瞒他不过,便道,“是在下师叔祖。”

    “哦?是你师叔祖?”灰衣人语气大为惊讶,略一停顿后言道,“她虽为受伤,但想此下应恢复有七成修为,你能否保证她不会趁你我相斗之际将逊帝他抢走…?”

    此下局面已由不得洛逍遥不应,闻言点了点,“若使我师叔祖在你我比武之中抢走郑王,就当在下输了。”

    “你若失言,来日老夫便是想方设法寻来将逊帝母子杀了…”

    洛逍遥心头一震,想他唯恐天下不乱的行事目的,或是会如此做法,便郑重的点了点头,“以我师叔祖耳力应也听到你我言语,她绝不会使在下失信于你…”

    “好,”灰衣人点了点头,“你我身手相当,元婴丹神出关互斗也无必要,但留在体内亦不可暗中借力于它…你觉得如何?”

    洛逍遥心知他是留着有抱丹大成之力的丹神防范不测,也未去点破,便点头道‘好’。

    灰衣人见他同意,右手便为一挥,未见土尘飞扬,身前三尺处已然划出一条长有一丈的横线,紧接着只见他向西面行岀有二十丈之远,弯身将昏睡的郭宗训放在地上,然后行到北面离有长线七尺距离之处站定,“以此线为界,左右移动不可超过此线长度,你我站身离此中线七尺之处,十息之数后,就开始比划,如何?”

    站身中线南面的洛逍遥点了点头,踏步向前,身形在离横线七尺之处站定后,双眼旋即微闭,调气行遍周身百脉,复为入聚丹田之中,数息之后,但觉身前微风轻拂而来,双眼一睁,随着百柔掌招式‘乘风破浪’使出,一道如湖水荡漾的气机向前击去,待与灰衣人袭来的掌风一为相撞,气机复如波涛翻滚而起,一声闷响,两掌交实后,二人皆为引身后退数步。

    洛逍遥此下身兼数门绝学,又臻元婴之境,已能做到化剑招为掌法的境界,但灰衣人毕竟是为同境身手,又受划地为线所限,只可力战,自是取巧不得,想起当日楚南风作战燕仲长之事后,便使出百柔掌应敌。

    百柔掌出至无极功法,是以后发制人、以慢制快见长,洛逍遥与灰衣人先前交手数招,虽窥不岀他的功法出处,但也探出他的掌气与无极功法相近,皆是以柔见长的气机,岀招时先发七成之力岀击,待掌力相交后又为催发后势而攻,结果发觉灰衣人袭来的气机未为丝毫起伏,便是接下了自己的后发之力,心头不由得一凛,便知对方气机的绵柔之势不弱自己。

    念头一转,化掌为拳,一招华千行所传的‘大常拳’拳罡直击而岀,刹时间如巨洪奔腾向灰衣人袭去。

    灰衣人想是未料洛逍遥气机转换如此之快,‘咦’了一声中,挥掌相迎,待掌心抵住洛逍遥拳头之际,只觉拳头一颤,一道尖细的气机从掌心往手厥阴经脉窜入,心头一震之下,右肩肘略收,电光火石间右肩又为一挺,便是将侵入经脉的拳罡迫出。

    望着后退后依是站在原位的洛逍遥,灰衣人感叹道,“不得了,如此刚霸的拳罡,后劲竟能如此绵长,实是老夫生平仅见,却为逼得老夫用了八成之力,且是多退了半步…”

    二人作约以十招为限比划拳掌之力,先前自不会倾力而出,但听得灰衣人所言,洛逍遥心头又为一凛,他得益于贯通了‘五太心经’五门功法,气机已是生生不息,而能做到在一念间切换功法气机且不使脉络逆乱。

    他用大常拳罡击中灰衣人掌心之时,又为催发无极功法绵柔之劲后继推动,若非为比拼拳掌之力,实则是用了两招,而灰衣人顷刻间用一道八成气机之力化解,只比自己多退了一个脚掌之距,自然是暗中吃惊。

    “如此年纪,如此修为,十年之后这天下想是无人是你对手,今日老夫当是要将你击败,他日也可炫耀你曾是老夫手下败将…”

    ‘败将’两字话音未落中,身形骤动,在幻化如花的掌影中,一道浩大汹涌的气机,在将及中间长线之处,如同巨锤破幻而岀袭向洛逍遥。

    洛逍遥前冲的身形一顿,一声沉喝中,一招‘石沉入海’使出,被震后退一步中卸去了灰衣人的掌劲,旋即催发百柔掌‘逆水行舟’招式气机欺身而上,一掌击迎灰衣人又为击来的掌劲,‘呯’的一声闷响,两掌交实,二人身形顿为分开,站定身形互视一眼后,皆瞄了一眼中间长线,洛逍遥但见自己比灰衣人离中线远了一步之数,此下距中线有一丈之远。

    心知若是用如同‘石沉入海’般的守招,反是会在进退上吃亏,念头又想到刚猛的大常拳,与灰衣人对视三息后,右脚一撒,身形略一后挫,旋而如离弦之箭挥拳直击而上,虽说他与中线只距一丈,身形前冲两步时,已然将冲击之势挥发极致,随着拳罡尖锐的呼啸声,罡气如波浪汹涌般越过中线击向欺身而来的灰衣人。

    而当拳罡穿过中线未及一尺,便与灰衣人掌气相撞,洛逍遥但觉罡气如同撞上一堵牢不可破的铜墙,双方身形定有两息之数,洛逍遥骤然大喊一声,“破…”,只听一道‘轰’的巨声响起,土尘飞扬中,随着洛逍遥直冲的身形,拳头恰在中间长线之上与灰衣人掌心撞在一起,‘呯’一声闷响后,二人身形一分,旋而各自变招攻上,顷刻之间又为比拼了三招之数,待分身站定后,双方皆与中线距离有七尺之远。

    此下只剩两招之数,是为最后比拼的关键时刻,二人互视之中,皆暗中调气通贯体内脉络,待有五息之数,身形同时而动,洛逍遥一招‘春风化雨’使出,身前气机先如清风吹拂而去,待与灰衣人掌风相撞后,顿如巨浪拍石后溅起珠水纷飞而开,竟是‘哧、哧’作响向灰衣人周身席巷而去。

    灰衣人暴喊一声,借着催发而出的护体真气消去袭来的气机中,身形前冲三步,举掌击迎洛逍遥已侵过中线尺余的右掌,此时洛逍遥亦为低喝一声,后继真气从丹田中顿为引发而岀,透过与灰衣人相抵的掌心向他右臂经脉袭入。

    洛逍遥之所以在第九招选择比拼真气,是因他用‘春风化雨’招数迫使灰衣人身形一滞从而占了先机,右脚尖已是抵到中线,他自不想失去此下优势,是故催发真气源源不断从掌心击出。

    灰衣人但知此下若是被洛逍遥踏过中线,只剩一招之下将他逼回绝非容易,便也为引出丹田后继之力将袭入掌心的气机迫回。

    心知灰衣人的气机亦有着‘以彼之道反施彼身’的厉害之处,但未到倾力一博时刻,洛逍遥自未将真气一发而岀,在灰衣人将侵入经脉的气机缓缓逼出掌心,也未再催力反迫,一时二人呈抵掌胶着之状。

    过有十息之数,洛逍遥反是缓缓减弱输岀的真气,待灰衣人气机逼入自身手阳明经脉的‘下廉穴’之际,顿然催发丹田真气,百柔掌‘投桃报李’的气机奔泄而出,刹那间将侵入气机反为迫向灰衣人的‘手三里穴’。

    灰衣人心知若是气机被冲过了‘手三里穴’,前臂顿会无力支撑,且手阳明经脉必然受损,心中一凛之下,便引发周身百脉气血,倾力出击将侵入经脉的气机回迫,随着灰衣人气机暴发,侵入他经脉的气机顿便逼回掌心。

    但知此下是为倾力一博的时刻,洛逍遥顿为暴喊一声,右肩一挺,体内诸经百脉气血瞬间而动,气机顿如山洪奔泄而岀,灰衣人受力不住,身形一震之下向后连退而去。

    同为受震后退三步的洛逍遥,刚为稳住身形之际,但觉体内隐脉一震,身上被‘五太心经’气机所封住的‘劫道’入口突为崩开,大惊之下,电光火石间,引唤本命丹神闯入‘劫道’助力封堵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