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修博很生气,他一定要弄清楚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

    如果是因为沈坚裕那二愣子假清高,怕沾上讨好他的嫌疑故意使的绊子?

    哼!

    那在他有生之年,沈坚裕就别想能离得开召溪县!

    而更令江修博生气的是原卷并没有拿回来!

    江修博听到回报就摔了茶杯,起身就要亲自去县衙一趟。

    就听门房禀报:“沈县令请见。”

    呵,这二愣子还知道要来?且听听其如何解释!

    江修博扯了下嘴角,重新坐回主位椅中,抬手阻止了下人清理茶杯的碎片。

    他就要让沈坚裕知道自己已经生气了。

    让那丫掂量着点后果去!

    及至沈坚裕大踏步行来,站在堂中行礼之时。

    江修博不咸不淡地直接出声道:“要是沈大人想来说你担心林焕成县案首、会为人所诟病?那便可以回去了。”

    他才不要听废话!

    “非也。”

    沈坚裕看了看江修博难看的面色,再扫了一眼脚旁的碎片,心绪没有半分波动。

    老风格严肃正经地回话道:“老大人您慧眼识珠,林焕确实有县案首之才。”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

    江修博一拍堂桌,老眼圆瞪。

    “既不是担心你的官声为人诟病,又不是林焕没有那个学识本事,那么就是你在刻意为之,利用打压他来打压老夫的声名,是吗?!”

    简直欺人太甚!

    江修博很清楚,一个致仕的高位老臣回到本乡本土,会给地方上官员带去不小的压力。

    就好比一个土地爷,自己个儿实权掌握一方土地,可以随意像猴子般蹦哒欢畅想咋就咋。

    突然就天降一尊弥勒大佛?

    会让人束手束脚、颇难自在的!

    毕竟大部分致仕回乡的官员,就是人老心不老,不愿就此沉寂下去而各种干预、干涉和拉拢地方乡绅。

    江修博懂这个,因此回来之后并没有对县政指手划脚。

    潘景安和钱记的事件,只是实在把他惹怒了而已。

    可这次?

    “你沈坚裕自上任以来,老夫半点儿话语都没有多言一字吧?你居然还容不下老夫?竟然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来!”

    江修博能理解沈坚裕的心理,却无法容忍沈坚裕拿他的名声开刀!

    更无法容忍是压制一个孩子朝他开刀!

    沈坚裕闻言苦笑。

    面上却仍如木板一块,只眼神中流露出满满的无奈。

    他揖手躬身,回言道:“老大人请息怒,此事并非如您所想。”

    “其实,只在林焕过往劣迹昭彰所至。”

    沈坚裕一言道破事情真相。

    如一根尖针,瞬间扎破了江修博这个吹胀了的皮球。

    是啊,以沈坚裕公正清廉的执政态度,哪怕林焕已被其定为县试之案首?

    只要县试审定阵容中的任何一人,以真凭实据质疑出林焕的人品,这个县案首,沈坚裕就没有办法给到林焕的头上!

    能怨谁呢?

    要怨也只能怨曾经的林焕不争气而已!

    哦,还不止是不争气,还传扬得哪哪皆知,故此沈坚裕才有了昭彰一说!

    江修博又生气了,这回却不知道应该气谁。

    “林焕过往的劣迹在报名时期、就会被县衙给彻底查摸清楚,那他的考生身份依旧有效,就不该作为最后审定考试成绩的标准!”

    亲结、村证、联结、具结都有了。然后报了、审了、过了,允许人家考试了。等人家考完了再来掀旧帐算怎么回事?!

    “老大人请息怒。”

    沈坚裕面无表情,揖手告罪:“林焕榜上有名。”

    “你这不是请罪,你这是在提醒老夫!”

    江修博再次拍了桌子,颌下胡须直翘。

    但接下来该说什么?他却没了言语。

    因为沈坚裕的意思很明白:林焕是都通过了一系列的审核,所以才有上榜的资格。只是县案首的要求更高一些。

    这让江修博有火都没处发。

    一挥袖道:“看到你个面瘫脸就讨厌,你走吧!”

    沈坚裕一声不吭,行完礼就走了。

    江修博又摔了一个茶盏。

    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却在回头之后辉煌时,总被人揪住过往死不放。

    林焕啊林焕,你这过往的债究竟要还到什么时候?!

    而林焕在听到江柏给自己解释了原因之后,内心也是泛起了一阵阵的苦涩。

    过往像书页,一翻就过去了。

    但也像书页上的字,难以轻易地被抹除。

    “别想那么多了,接下来的府试好好考。很多事情只有你站得高了,别人才会看不见。”

    江柏不忍见这孩子黯淡的眼神,出声劝慰道。

    林焕用力点头。

    送走江柏后,林焕也终于有了安置所获奖励的精神头。

    “阿爹,去把家里卖掉的那五十亩良田买回来吧。”

    “连带奖励的八亩免税田,都让村长爷爷安排着租给村里人去种。以后您和阿娘也别卖豆腐了,太辛苦,你们好好养养身子骨。”

    曾经那些良田越卖越贱,现在买回来,一亩二两银子左右。

    老大人给的一百两正好够。奖励给他的银子也能支撑住家里的开销。

    再往后他会越考越好,为家里挣来更多的财帛,好好养活自己的家人们!

    林大群见儿子精神了,听到安排也不敢说什么万一考不好之类的话,都一一点头答应下来。

    其实也确实卖不成豆腐了,本来他们夫妻做这个手艺也不怎么好,累得不行还没赚到多少个铜板。

    现在手头上的事情又多,他得在张罗完后,就要陪儿子去府城备考。

    四月初一就是府试开试的时间,得提前去。

    而就在林大群将事情处理完毕,就带着林焕赶赴府城之后。

    刘光祖听着满村人在夸赞林焕,阴沉着脸,在满桐村外找到了程楠。

    “怎么?听到村里人都在夸林焕,受不了了?”

    刘光祖眯着眼睛,轻嘲着像只受伤的小兽般缩在树丛后的程楠。

    程楠立刻站起身,冲刘光祖扬了扬拳头:“你个小书呆就是不会说人话是吧?当心老子揍死你!”

    刘光祖白净的面皮笑了笑,丝毫也不害怕程楠虚张声势的张牙舞爪。

    走过去拉下程楠的胳膊,想和人并肩重新坐下。

    但看了看肮脏的地面,纠结两息后还是没能坐得下去。

    索性就站在程楠身侧,抬手虚指着满桐村,划拉了大半圈儿道:“现在人人都羡慕林焕,其实呢,他根本就不是凭借真才实学考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