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古香、朴实厚重、书雅之气浓郁的书房之内,江修博摔碎了自己最心爱的青玉茶具。

    他可太清楚这套局中局的说法、杀伤力能有多大了!

    他一向爱惜的名声会被破坏殆尽且不说,若是朝中有人趁机弹劾他、致仕到了地方还在搅弄风云?

    陛下必然会厌弃于他!

    那他在朝中的两个儿子以及门生故旧,也统统会被影响到仕途前景!

    更会让潘景安和前知府等人的案子被翻。太子也能借机警告或清除朝中异党。

    牵一发而动全身!

    而更冤枉的就是林焕,江修博岂能不怒?

    “拿纸笔来,老夫要上书呈表!”

    他得找皇帝陛下说清楚这件事情。

    “老太爷,林焕来了。”

    江柏听唤进屋,一边让人清理地上的碎片,一边通传禀报。

    江修博猛地转身面对内墙,一摆手:“不见!”

    他现在哪有脸见林焕?

    “不安心在家读书,瞎跑老夫这儿来做什么?打发他回去!”

    江修博生怕林焕不听话非要见自己,就叉着腰再补了句。

    书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江修博正松了口气想要转身,就听到了林焕的声音。

    “见过老大人。”

    江修博嗖地一下转过身,又嗖地一下转回来,瞪着眼前的墙壁,咬牙切齿。

    “现在连你也不把老夫的话放在眼里了?!”

    让你别来非要来,还自己闯进来,谁乐意见你啊?!

    林焕微微一笑,直起身朝前走,走到书桌前,拿起抹布将书桌上的水拭干,再整理整理。

    口中说道:“听说您老人家在生气,晚辈就不得不冒昧前来看看了。”

    “晚辈特来跟您汇报一声:此次晚辈得了府案首,多了不少的奖励,还多了三十亩的免税田,帮助了好几户贫苦的人家。”

    “晚辈又用奖励的银子多买了十二亩良田,如此不但将卖出去的地给拿回来了,还多了五十亩呢,我也是个小地主啦!”

    “父母不卖豆腐了,家中也还有几十两存银,够我准备明年参加院试了……”

    “闭嘴!”

    江修博忍无可忍大吼一声,转过身来一指他道:“你还表功来了是吧?你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后果有多严重吗?”

    “你还考?你信不信这事不解决你连进考场的资格都没有?你这个府案首以及县试的名次全都会被扒掉,且永远再也无法参加科举?!”

    当真是小屁孩子一个,什么都不懂!

    林焕微笑着望过去,微笑着道:“那晚辈也没法学您这般生气啊?气坏了身子可是自己个儿的,岂不也是让那些中伤您的人更加高兴?”

    说着,林焕一敛笑容,认真再道:“老大人,不必上书呈辩,也不必动怒,咱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就好。”

    这话给江修博听不懂了。

    他都不知道林焕究竟在想什么?还是只是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

    可他又舍不得骂林焕。

    气哼哼地坐回椅中,强忍着怒气道:“不呈情,陛下会以为老夫是心虚不敢回应,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坏。”

    “不呢。”

    林焕微微笑开来,放下抹布坐在老大人的对面。

    分析道:“陛下对您还是有信任在的。且如今您就急忙解释,那陛下就根本不会放在心里。”

    “先由着事情继续发酵吧?毕竟现在还全部都是流言而已。”

    “您想啊,我们若是自己不在意,流言便无法伤到我们。那么,幕后之人会就此罢休吗?”

    “相信他们没有那么无聊只是闲了个嘴吧?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怎么成?”

    江修博闻言一拍桌案,满脸的阴云散去,转而眉开眼笑。

    “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了!动作越多痕迹越重。他们想要坐实流言就必然还会有所行动。届时咱们再反击也不迟。只是……”

    江修博到底是几十年宦海沉浮,此前没有想到这些只是因为怒上心头。

    现在冷静下来,想到的便有更多。

    面色也变得凝重,还是有些愧疚。

    “你……焕哥儿,他们想要坐实流言,就必然会冲着你的考试成绩下手,所有的手段会冲着你而来,你……”

    林焕始终是那些人攻击江修博的点,也是唯一薄弱的点。

    “那就只能麻烦您老,多多为晚辈补习学识中的短板。”林焕起身,认真揖手行礼。

    他目前的短板是诗词歌赋。

    江修博瞪他眼,胡子翘了翘。

    “你其它的就学得很好啦?一旦被为难,可不是你考个童生那么简单,跟老夫好好学!”

    林焕无语。

    听听老大人说得多轻松?

    考个童生身份简单吗?

    仅县试和府试就刷下去多少人啊?有的人考老了都还没能考上。

    就这次一千多人报名,只录取了四十人呢。

    以往有的时候,报名两千三百多人,就只录取了六十个。简单?!

    “你别那副鬼样子,来,就流言的杀伤力而言赋诗一首!”

    江修博拍了下书册,立刻就抓紧时间盯上了林焕的学习。

    林焕低头沉思,抬头应对。

    窗外晚霞暖暖的光线,打在一老一少二人的身上,映衬出极美的光影来。

    但在深夜林焕直接就在江府睡去之后。

    江修博提起笔,给好友舒容德去了封信。

    另外,也安排下人手去调查县试上榜另三人、以及府试童生榜上前十名之另九人的相关过往。

    四月万象更新春耕忙,流言中的江修博、沈坚裕和林焕,丝毫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回应,流言达到一个高峰值后,于月底开始逐渐回落。

    刘承翰也不再对着人话里话外暗暗透露自己是江修博的人。

    但事情非但没有过去,反而进入了皇帝陛下的视野。

    五月初一,大早朝时,金壁辉煌的金銮宝殿内。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太子持笏站出。

    “启禀父皇,儿臣弹劾四品致仕江修博,归乡后擅自调兵、擅动当地县衙一干官员。并于今岁三月和四月,肆意操纵规州府县试以及府试的结果,请父皇定夺!”

    这三件,都是足以抄家灭九族的罪名!

    太子还在其中藏了一条暗指:就是说江修博才四品而已,还是个致仕了的,都能手眼通天闹成这样。

    换了别个官儿更大的?岂不就能轻易令地方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