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曹嘉杰挑了挑眼尾,猪腰子般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诧异和赞许之色。

    “很好,想得很是周到。那么,对于林焕本人的学识深浅,你可有把握?”

    别是人家真的学习不错,你再搞这么一场公开考校,那就不是为难人家,而是在为人家的成名推波助澜了。

    “曹大人请放心。”

    刘承翰拱手作揖,信心满满的回答。

    “林焕此子顽劣不堪,虽然有些小小的机敏与聪慧,在府试中也的确稍胜他人一小筹,但也仅此而已。”

    “其的字迹和诗词歌赋仅称得上工整罢了。墨写四书及解题,不及江老大人的开阔与活泼,反之则谨慎有余冲劲不足。”

    “不过也挑不出来大错,也都比较符合众考官们的脾胃,故而被挑成了府案首。”

    意思就是:林焕并没有比别的上榜考生优秀太多,请曹大人尽管放心。

    曹嘉杰却还是不那么放心。

    直到让刘承翰拿来了所有上榜的四十名考生的原卷,亲自比对和详详细细看过了林焕的原卷后,才点头夸赞了刘承翰的做法。

    “大后日吧,大后日就举办公开考校。”

    吃了定心丸的曹嘉杰,对刘承翰如是吩咐道。

    刘承翰恭谨领命,带上原卷箱离开,归回卷库后才回了家。

    一回家,就被揪住了耳朵。

    “姓刘的,我可告诉你:这次要是把太子爷的差事办砸了,你就滚回你的烟瘴老家种地去吧!”

    刘承翰被揪得一脸苦笑,双手也不敢去捂耳朵。

    连连作揖告饶道:“好夫人,你就放心吧,为夫的才见过了曹大人。”

    刘承翰的夫人尤氏,这才松开了他,侧身揽住他的胳膊,又放软了语气。

    “咱们心里都清楚,这规州府可是太子爷的钱袋子。”

    “突然让那个江修博戳了个窟窿,太子爷可不甘心,这才有了你被提拔上来的机会。”

    “你可得抓紧喽?要知道,为了这个我娘家可是出了大力气的!”

    刘承翰听得嘴角微微抽了抽,面上却尽力笑出了感恩不尽的感觉。

    “是是是,夫人您说得是。为夫的也全凭了夫人才有的今日……”

    刘承翰一路说着好听的话,一路陪着夫人回房,心里的苦没人知晓。

    而曹嘉杰那边呢?

    次日一早就高调出现,集中接见了刘承翰邀请的那些名流乡绅等等。

    在他们共同的建议下,曹嘉杰爽快地接受了他们的意见。

    在后日就公开考校林焕的学问。

    这事曹嘉杰并没有和舒容德商量。

    当晚,在曹嘉杰忙活得差不多之时,舒容德敲开了他下榻的院门。

    舒容德笑眯眯,总是一团和气,像个最温和的长者。跟谁也从不红脸急眼,半点儿都不像是御史台的官员。

    御史是个多可怕的职业啊?哪个官员见了都得抖上三抖。

    不过见到舒容德会更抖。因为他是个无法贿赂的官儿。

    但要说恨他?又未必。

    舒容德人如其名,轻易不会置人于死地。其虽然不接受收买,但亦有自己的一套为官原则。

    曹嘉杰其实也不敢得罪舒容德,只是这次他受了太子的交代。

    因此,没有征得舒容德的同意,便以名流乡绅共请为由,准备公开考校林焕。

    现在一见舒容德来找,曹嘉杰的小八字胡都忍不住颤了颤,有些心虚。

    “舟车劳顿,舒大人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啊?”

    从书桌后绕出来,迎上前招呼。

    刘承翰为巡查官员布置的住所及办理公务的地方,当真是用心已极。

    踏入曹嘉杰的书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扇雕花镂空的檀木屏风。地面铺设着厚厚的毛绒地毯。

    书房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红木书桌,桌角镶嵌着金边,桌面光滑如镜,反射出室内的奢华装饰。

    桌上放置着一方端砚,旁边的纯金笔架上挂着几支精致的毛笔,笔杆上镶嵌着宝石,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书房的一侧是整面墙的书柜,由珍贵的黑檀木打造而成。

    珍宝架上一些古董摆件,如青花瓷瓶、玉雕摆件等等,看起来每一件都价值不菲,为书房增添了浓厚的雅致之气。

    舒容德心下轻嘲:“这还真的是不怕自己这个御史中丞彻查其腰包啊?”

    当然,刘承翰一视同仁,为舒容德布置的公事宅院比之曹嘉杰的也不遑多让。

    看样子刘承翰挺了解舒容德的脾气,知道其有正事当前之时,不会为了这点子小事斤斤计较。

    “曹侍郎不也没有休息?听说你今日很忙?本官可以知道你所忙为何事否?”

    舒容德笑眯眯拱拱手见过礼,便一边说着话,一边错开曹嘉杰的肩膀,在屋里闲庭信步般走了起来。

    还顺手抽出书架上一本书面装饰精美、书名都用烫金大字制成的书籍,翻了两页。

    似乎真的就是晚上睡不着、随意出来走走看看而已。

    曹嘉杰却心弦绷紧,忽然感觉自己就像跳梁小丑。

    他有些摸不清舒容德的路数。

    其实满朝文武估计都摸不清、舒容德的脚到底站在了哪一边。

    这一路过来,舒容德也是只谈风花雪月不聊公事。

    而白日里那么张扬,舒容德都跟看不到听不见似的,曹嘉杰这才越来越放心,甚至还有了点儿小小的得意。

    果然站队太子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可现在舒容德又突然来了,且直接用言语戳他,这是……几个意思?

    “舒中丞不必过虑,曹某也是按照规矩办差。只因您年长曹某几岁,那些个琐碎繁杂之事,自然就由曹某主动操持一二。”

    曹嘉杰跟去书架旁边,侧对着舒容德,客客气气解释道。

    舒容德合上书籍,放回书架,背着手转过身面对曹嘉杰。

    “哦?原来曹侍郎竟如此体贴本官,倒是令本官有点儿受宠若惊啊!”

    “不过,曹侍郎,”舒容德说着笑眯眯语气一转。

    “你也知道处理科举舞弊之事的规矩相关,那么,关于林焕以及所有上榜考生的原考试卷,不知可能让本官过目否?”

    言下之意就是:别跟本官玩虚的啊,规矩你懂,可你是不是也忘了流程?

    先查原卷,再问询当时一众考官,再让林焕当面对答等等。

    但从来都没有哪一条,需要考生被当众考问。

    除非:确定林焕就是作了弊,而其背后又有强硬势力撑腰死不认账,那才有可能对其进行当众考问,以正视听。

    你曹嘉杰太急了啊!

    那你就是阅过原卷了?瞒着本官?你这分明是不把本官放在眼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