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闻言,驮着的背似乎都直起了一些。

    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面上有皱纹堆叠。

    “原来你就是林焕小秀才郎啊?起这么早吗?来来来,先进来喝口水缓缓,家主还在睡着,老朽帮你去询问一声。”

    “多谢老大爷。”林焕礼貌地道谢。

    老者面上的皱纹堆叠起更多,笑着将人请进门房,端了杯热水给他后,才去问询主人的意见。

    很快,老罗钟就出现在林焕的面前。

    ……

    不得不说江怀的神经很是粗大。

    被人绑了扔到柴房里能睡着,此刻躲在树上一边揪心着林焕的安危,一边也能迷迷糊糊就打了盹。

    及至听到人拐子们骂骂咧咧着返回才将他惊醒。

    赶紧溜下树,远远地藏着、偷听着、观望着。

    发现他们并没有抓到林焕,这才放下心,准备等那些人全回村后再穿过村口、去对面的山林寻找林焕。

    天边已有淡淡的光线出现,他不怕了。

    但脚刚迈出去他又顿住。

    拐子们没有抓到林焕,又发现自己和那个小女娃被救了,会不会就转移营地躲起来呢?

    林焕顺利逃脱,肯定不会忘记自己,一定会带人回来。

    “我得盯着这些人拐子们,争取配合林焕将他们一网打尽!”

    江怀心里恨恨地想着,“不能让小爷白遭了这么一场罪。”

    他选了棵距离村口稍近些的大树,尽力爬到最高处,盯着匪村里的动静儿。

    不困了。

    匪徒们却没有丝毫慌乱或想转移的迹象。

    他们骂了一阵子之后就倒头呼呼大睡,似乎根本就不担心会不会有官兵来抓。

    等得江怀颇不耐烦想学着林焕做点儿什么的时候,终于等来了林焕。

    可是,只有林焕?

    看到林焕一个人摸进树林,江怀从树上溜下去,忙不迭就问。

    “你咋自己回来了?小女娃人呢?你自己一个人回来干嘛?我很好、很安全。”

    江怀问着问着甚至都有了点儿不满。

    林焕上下扫了他一眼,见他确实无甚大碍,摆手示意他跟自己走。

    等又跑进林焕来的方向时,离远了匪村,林焕才回答。

    “得先送你和小姑娘回去。我找到了罗老乡绅,他亲自去青康县报官了。”

    翻过这座小山头,再穿过一片山林,来到林焕之前跑的那条官道。

    那里停着一辆马车。

    这是林焕管罗老乡绅要的,悄悄说了小姑娘的事情,不然马车夫也会知道。

    罗老乡绅便安排了最信任的人赶了马车,也没见小姑娘。

    还给了林焕一副幂离,将小姑娘的头脸罩住放进了马车。

    “那我自己回去,你在这儿盯着点那些人拐子们。”江怀一听便自告奋勇地道。

    林焕感觉这丫在说自己跟着回去多余。

    笑着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路上机灵着些。”

    江怀瞪他眼:“你是不是以为我就是头猪?”

    林焕笑而不语。

    江怀气哼哼一跺脚,跳上马车坐在车辕上,就吆喝车夫赶路。

    忙忙乱乱了一夜的林焕,及至见到马车驶远,才去道山泉边洗了把手脸,爬上棵树盯着早已安静下来的匪村。

    只是越盯心下就越多疑惑。

    这些人拐子们为什么不逃跑呢?

    他们依仗的底气会是什么?

    这村子外围并没有设置什么陷阱,周围的山势也并不险峻高耸。一旦被围很难逃脱或抵抗。

    那会不会是……官匪一家?!

    ……

    老罗钟直入了青康县衙。

    县令金飞光不失礼节的接待了他,但是又不失礼貌地委婉拒绝了他。

    “罗老爷,县衙统共就十几名衙役,加上本官府上和你府上的护院,也凑不齐五十之数,如何能剿匪?”

    “即便是能,你也知道,此类事情都需要跟军方打交道,本官实在是没有那个能耐啊。”

    遇到需要出兵的大事件,县里就由县令和知府沟通,再由知府去沟通将领,再让县令与将领合作指路等等联合进行。

    老罗钟急得花白鬓发都已打湿。

    他这么把岁数了还骑马赶来,就是因为事态紧急,岂容金县令如此推托?

    “县大老爷,兹事体大,您也有护佑本县的职责所在,请您立刻召集县里巡防人手前往剿匪!”

    规州府因靠近边线,每座县城安置得有几百到一千的巡防兵士。

    百人为都、五都为营、五营为军、十军为厢。

    若遇重大匪情,负责巡防兵士的都头也能灵活自行处理。

    老罗钟很清楚金飞光在敷衍自己,语气不由加重。

    金飞光闻言,白得有些虚浮的面皮抖了抖,撇了眼老罗钟。

    老神在在道:“罗老爷还是先回去吧,此事本官记下了,待本官通禀知府大人一声,由他安排下人手就会处理的嘛。”

    老罗钟被气了个倒仰。

    可也知道再歪缠下去也只是在浪费时间。

    他一甩大袖愤然就走。

    走没几步想起自己的兔头拐杖没拿,又转回身来拎起拐杖。

    正待再走,见金飞光浑身舒适自在的端盏品茶实在是气不过。

    忍不住道:“林焕林秀才还在匪窝,金大人您也要如此圆滑应对吗?”

    “什、什么?”

    金飞光手里的茶盏砰然落地。

    他猛地站起,震惊到有些结巴:“那帮子……匪徒居然敢如此胆大包天?!”

    绑一个官员家孩子的后果,都没有绑一个读书人严重!

    何况林焕!

    那是个荣登了史册的秀才,背后还站着江修博和御史大夫舒容德!

    潘景安是怎么倒的?费晦是怎么倒的?曹嘉杰是怎么满门都被抄斩了的?

    青康县也没出了规州府的地界!

    金飞光后背的冷汗瞬间如雨水般滚落。

    “你,你……本官这就去办!今日就让你看看本官如何英明布置、奋勇除匪的!”

    金飞光失态一瞬后,强振起了官威,急匆匆跑出公事房,拉着书吏耳语了一句后就坐上官轿,找人去了。

    急匆匆跟上的老罗钟终于长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匪村外,又累又饿的林焕还在眼巴巴盯着。

    直到盯得眼睛发酸闭目揉了揉,再睁开之际,就看见打西边疾速飞来一只鸽子。

    鸽子落在绑小胖子那户人家的屋顶上,梳理了几下羽毛,叫唤一声就落进了院中。

    似乎对那儿的环境比较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