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一,大雪不期而至。

    贡院外,挤满了看榜的人群。

    即便是顶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也没有人舍得离开一步。

    “好冷!”

    斜对贡院的一座酒楼二层包间内,江怀搓着手,在窗前来回踱步。

    一边抱怨,一边又舍不得关上窗户,就这样吹着寒风焦急着。

    齐桐果然是个会掌家理事的。

    乡试重开前的一日,她就提前包下了这间厢房,才让林焕和江怀不至于挨挤受冻。

    奈何江怀自己坐不住。

    只有林焕考上榜,且考上比第六名更优秀的成绩,才能证明上次乡试并没有舞弊,证明陛下惩处错了。

    “如果你考好了,我父亲能回来的吧?”

    江怀问向稳稳坐在桌边饮茶的林焕。

    林焕垂下了眼目。

    良久后才轻轻出声:“陛下金口玉言。”

    有错的只会是别人,怎么会是皇帝陛下?!

    左不过会让那些暂时赋闲在家官员们回归朝廷。

    而已经被处治过了的江亭煜和舒容德等人,即便是证明了他们纯属被冤,顶多暗中补偿一下。

    比如随便找个由头,赏赐些财帛之物也便罢了。

    反正懂的都懂。

    “那你如此刻苦想要考得更好又有什么意义?”江怀气愤不解。

    谁稀罕那些财帛?!

    林焕拿起茶壶,慢慢给自己再斟了一杯。

    徐徐说道:“能保住不少官员的身家性命。”

    没舞弊了,自然就不会一杀杀一片了。

    这一个多月来,在府中瑟瑟等死的那些官员们,之后会感激谁呢?

    只要不是太子就行。

    而陷害过林焕的那些人,就可以好好地去死上一死了。

    江怀坐回椅中,沮丧地趴在桌上。

    那些人怎么样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只想自己的父亲能回家啊!

    这时,门外的走廊过道上,传来道谄媚的声音。

    “包大才子,此次解元郎定非您莫属,届时您可别忘了请同窗们一顿好酒啊?”

    “区区一个举人尔。”

    另一道有些倨傲的声音,在表达了对那个解元郎位置的稳拿把掐、又有些蔑视的态度后,音调一转。

    “瞧把你馋的,我几时少了你们的好酒?”

    “是是是,包大才子出手最是阔绰,小弟提前给大才子道恭喜了。”又一道恭贺的声音。

    然后好些个纷纷提前恭喜的声音成片。

    “包阳胜。”

    江怀伸长脖子跟林焕小声耳语。

    林焕点了点头,起身去将包厢的房门掩紧。

    林焕有西南第一才子的美誉,那南方、聚城等地也有各自的第一大才子。

    包阳胜就是国子监第一大才子。其的诗作与文章在聚城内较为盛行。

    在上次乡试中,包阳胜就是头名解元郎。

    “他的文采华丽,歌舞升平中歌功颂德,倒是与我此前的文风有些类似。”

    江怀见林焕将房门关紧,放松了几分,笑着调侃自己的曾经。

    林焕正要说什么,就听窗外一片喧哗。

    榜单出来了!!

    江怀猛地起身,不管带翻的椅子,扑到窗前努力朝外张望。

    有护卫在榜前守着。

    “我中了!”

    “呀,我也中了!”

    “……”

    一片片哀嚎惨叹声中,一道道欢呼雀跃的兴奋叫喊。

    “中了!公子中了!”

    江怀只觉自己的脖子都快抻断了的时候,护卫也是一路兴奋地高喊着跑到了窗下。

    “中了第几名你倒是说啊!”

    江怀恨不能下去踹丫两脚。

    “头、头名,解元郎!!”

    护卫扯起嗓子,声竭力嘶。

    林焕瞬间感觉整座酒楼都安静了下来。

    “哇哈哈哈!”

    江怀乐疯了!

    他蹦回来就抱住林焕,又笑又跳又流泪。

    “我中啦,焕哥儿你听到了没?我中了,中了解元郎!”

    包厢门被敲响。

    显然有人想要见见新晋解元郎的气度风光。

    邦邦邦的敲门声将江怀的理智拉回,他手忙脚乱去拖筐。

    今日他们有提前预备了一筐铜钱。

    哪怕只是上榜,那也是荣耀,也要发发铜钱与君同乐。

    “哎只有一筐不够啊!”

    江怀拖了一下又发愁,跑回窗边想让护卫再去银号换铜钱。

    却又听护卫跳着脚在大喊。

    “公子,是林公子中了!……”

    “哎呀我知道!”

    江怀不耐烦。

    自己都中解元郎了,那林焕还能没上榜?

    这个还需要特意来说?

    哦,一筐铜钱就更不够了。

    江怀打断了护卫的话。“赶紧去换铜钱!”

    “是!”

    护卫应了声就要跑。

    跑出两步又跑回来,大喊道:“公子第八十七名,是林公子中了解元郎!!”

    江怀:“……”

    “咳咳咳!”

    顿在那里张大的嘴猛地被灌进一口寒风,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护卫没感觉什么不对,欢蹦乱跳着抓紧时间跑远了去换铜钱。

    江怀咳出了眼泪。

    林焕默默地走过来,一只手搭在他的后背上。

    迎来江怀无比幽怨的一眼。

    ……

    太子掀翻了桌子,砸破了金贵的琉璃酒盏,摔碎了难能可贵的葡萄美酒……

    揪住幕僚的衣领,无比的气急败坏。

    “不是说都安排好了吗?为什么会这样?”

    “你知不知道这后果有多严重?”

    吼着骂着,太子松开手,失落地跌坐在地,喃喃自语。

    “我们完了,全完了……”

    幕僚也一脸沮丧。

    什么都安排好了,可为什么属于林焕字迹的考卷,明明已经被淘汰,而根本不是林焕字迹的考卷却荣获了头名?!

    是林焕早有准备了对不对?

    为什么这么个乡下小子这么难对付啊?

    杀、杀不掉;阴、阴不掉;什么做的?!

    ……

    而不管太子这边有多懊恼,江府里收到了很多的礼物,堆都堆不下。

    有明着送来的,比如陛下的赏赐。

    有暗着送来的,比如那些重回朝堂了的官员们。

    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一些原本是太子阵营的人送来的。

    也尤其是这些人最为感激。

    因为心里都清楚:被牵连的一百名考官里,和江家同一阵营的几乎没有。

    如果江家这次要破釜沉舟,就能以最小的代价、除去最多的对手。

    能狠狠地报复他们,包括他们的满门。

    而为了回报江家,当初陷害了林焕的那些人,被他们反手处以了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