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绍洋被放下的时候,还不好意思地侧了侧脸。

    再又转过来行礼:“见过知府大人……见过林师兄。”

    何建昂用胳膊肘捣他一下后,也连忙施礼。

    林焕听周围人夸赞他二人,这才知道,原来是他俩救的人最多。

    “林大才子,原来他俩是您的同窗啊?难怪也这么英勇!”

    “林大才子,你可不知道,为了救人,他俩都被洪水给卷走了。”

    “要不是正好有树挡着,他俩命都没了。”

    “就那么惨了,他俩还扒着那棵树救人呢,救了四个,还有个孩子!”

    “……”

    英雄壮举被述说。

    林焕用力抱了抱他俩,再用力捶了捶。“好样的!”

    温绍洋笑容灿烂。

    何建昂依旧自负满满。

    “没给你林大才子丢人就好。”

    此前,江亭煜日常教化民众之时,就常常拿林焕来进行宣讲。

    所以品州府上下,无不知道这个贫寒出身的孩子,如何通过自身的努力,一步步崭露出头角,踏上了高阶。

    等林焕亲自带人送来支援的时候,百姓们更是在钦佩的同时,感受到了榜样的力量。

    所以当何建昂无意中泄露出国子监生身份的时候,大家也反过来帮助了他们二人。

    “林师兄,多谢你提醒。是我对温绍洋的态度不好。”

    “虽然我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没有视他为平等的兄弟,只把他当作了不懂事的孩子。”

    “他又不缺爹……”

    何建昂自负的一面里,也包括了承认错误的坦荡。

    “别说了,都过去了。”温绍洋打断了他,再次感谢林焕。

    “你们帮了我家大忙,我家一切都变好了。谢谢你和兄弟们。”

    温绍洋的笑容里,除了纯真的灿烂,也多出了许多的自信。

    他也主动向林焕道歉。

    “我们没有回去,也没有和你们联系,是因为……”

    林焕微笑着打断了他。

    提醒他俩:“还不快去找江知府要个能重回国子监的荐书?”

    别忘了你俩可是一个退学、一个偷跑的呢,还想不想回去了?

    当然想!

    二人忙不迭推拒了赏银,要到了江亭煜的承诺会推荐后,才心满意足地和林焕告辞。

    转身加入了重建的工作中去。

    与此同时,各地也赶来了很多前来支援的人,包括不少的的学子们。

    他们纷纷解囊出力,不辞辛苦。

    众人拾柴火焰高,各项进度都肉眼可见的在飞涨。

    在这样的积极和努力下,洪水以更快的速度离开了肆虐后的土地,让它们迎接向万里无云的灿灿睛空。

    而与这一切相反的,是太子那边。

    那边有四地闹了洪灾,但在时不时就泛滥一下、作妖一下的江南地界,并没有使它们能达到肆意放纵的地步。

    灾情并不太严重。

    但因着南方人口众多,灾民的数量也实在不少。

    太子却躺在行宫,吃喝玩乐。

    按照赈灾的流程,将沿路采买的粮食掺上大部分沙子,一次性按人头发放给灾民。

    再给各级官员们一些好处,太子再将大部分赈灾银两收入囊中。

    所以他愿意自己掏呢?这不就全回来了吗?

    还回来了更多。官员们自然也有孝敬他啊。

    还在父皇那儿有了好名声。

    还收获了这些官员们的力捧之心,以及百姓们的欢呼爱戴,太划算了。

    “太子殿下,灾民们闹起来了,您看?”有官员前来禀报。

    躺在软榻上,正品尝着被娇艳女子喂食的太子,眼皮都没睁一下。

    “这种事还要来问孤吗?你们以往怎么处理的?就怎么处理吧。”

    以往,若是某位官员前往灾地救灾?

    陛下若批了二十万两,户部就只给十万两甚至更少。

    再到了地方。就算该位官员不贪,但也总不能由其亲自下去发放吧?

    不还得要地方官员们积极配合吗?

    就被一层层克扣下去。

    真正到了灾民们手中的,沙比粮多都算是好的了。

    很多时候都只有几个铜板,敷衍了事。

    灾民们活不下去,自然会闹。

    可闹?就是造反,就是……

    反正太子不担心。

    来禀报的官员自是了解。

    不过,这次可是太子亲自赈灾啊。

    他讷讷了几声,硬着头皮劝解。

    “太子殿下,若仍按以往的流程,只怕对您的声名并不多么有利……”

    “不若您就真心赈灾一回?卑职们也愿出银出力,不就能使您的声誉再上一个台阶?”

    不是这位官员想要割肉掏银,实在是他并不看好这么样的一位太子殿下。

    若是太子回去后,被人暗中弹劾,那太子讨不了好,他们这些个更是会成为背罪黑鱼。

    “行啦,孤肯亲自来这破地方赈灾,闻着这些臭水咸鱼的味道,就已经足够有好名声了。”太子极不耐烦。

    官员只得讪讪退下。

    出去后,见到正围拢着期待结果的其他官员,黯然地摇了摇头。

    便有官员急切的建议道:“那我们自己出银出力,把这事儿办好不就得了?”

    不求个有功,先保个无罪怎么样?

    如果他们自愿自发,太子总不能还会给强行拦着了吧?

    没准儿干好了,太子得了夸奖,他们也能飞黄腾达了呢?

    此前他们没有这么做,是想等别的赈灾官员下来的时候,趁机从中捞把油水。

    谁知道会是太子呢?

    当真是有利也有弊了。

    “不行的。”有官员摇头否决。“忤逆上意的罪名更大。”

    太子万一发疯嫌他们多事怎么办?

    “最怕的还不是这个。”

    再有官员瞬间想到了更多。“让太子发现我们有钱?”

    此前他们可是按照惯例,都哭过穷了的。

    否则他们没有提前赈灾就说不过去。

    这时候他们一出钱,让太子一见,说:“好啊,原来你们哭穷都是假的。”

    “好啊,原来你们宁可把银子花给那些草民,也不肯给孤?”

    那让他们怎么办啊?

    罢了,洗洗睡吧,天塌了还有太子顶着呢。

    那好歹也是个太子不是?

    而太子呆了几日后,见事情已平息下来,便坐上大辇,悠哉游哉地拖着时间,一路欣赏着风景,享用着美食美人儿,回往了聚城。

    六月二十七日,顺利抵达。

    觐见陛下,狠狠地表达了一番自己此次赈灾的辛苦。

    然后拿着陛下的赏赐,高高兴兴地回去了东宫。

    一进门就听说瑞王还没有回来?

    便令幕僚整理消息禀报。

    一听可把太子的鼻子给气歪了。

    瑞王那个蠢货,赈个灾而已,用得着干那么实诚吗?!

    谁不知道赈灾就是个既捞银子、又捞名声的大油水活计?

    有瑞王那样出银又出力,还下死力气干活的吗?愚蠢!愚不可及!

    可人家又实实在在干出了实事,非但没让一个流民流进聚城,还让好名声在聚城被传扬了开来!

    快将他个太子比得啥也不是了。

    这如何能行?!

    “太子殿下,殿试应该可以开始了。”幕僚小声建议。

    “据属下所知,林焕携带了大量物资去往了品州。还没有回来。”

    太子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此次能参加殿试的人里,可有他阵营里的人!

    本来是要拔得头筹会元,谁知竟让林焕的饮水之法,给另避蹊径抢夺了去。

    那现在就开殿试的话,林焕赶不回来。

    “不止。”

    幕僚见殿下仍未能完全理解自己的意思,遂再躬身上前一步。

    “听说林焕等人早已察觉天况有异,却未上禀而是偷储物资。”

    “此次更是有大批的物资运往了品州。殿下,这是居心叵测啊。”

    “或许他们早就开始储备了呢?储备用来干什么的呢?”

    “还有,听说陛下已收到了古州知府弹劾江亭煜的奏章,足足有三份呢。”

    “另外,品州的富商乡绅中,很有人也递上了弹劾江亭煜的奏章,足有十几份之多……”

    幕僚说着,便将弹劾的内容,细细禀报给了太子。

    太子越听越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