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不是我吃饱了撑的……”

    爬山的功夫,许知秋嘴里忍不住嘀咕。

    往后看,山下火光点点,聚成一片。

    那些是举着火把的村民,在踌躇不定。

    这些人会不会跟上来,许知秋不清楚。

    内心的淤泥究竟被扫干净多少,他也没底。

    反正他是不忍心就这么半途而废,也只好前头打样儿,上赶子去找那老山魈。

    “师父啊。”爬山的半路忍不住吐槽,“弟子现在算是明白了,这渡人的活儿听着简单,做起来是真不轻松。”

    他本可以直接杀了那山魈,然后逼着村民们接受现实。

    这诚然是最省力的做法。

    可那样一来,一味只知道被拯救的村民们,哪怕渡过此劫,最终又会迎来怎样的结果呢?

    前世正值民国乱世,他见过太多的悲剧……

    也正因如此,他清楚,真正能救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

    …………

    由于是轻车熟路,

    没过半个时辰,他就找到了当初的那个山中幽谷。

    踏入谷中,酒池犹在,醇浆荡漾,香气溢满谷中。

    四周空无一物,往昔数量众多的狒狒们,此时却连一只都瞧不见。

    莫非,这些畜生也知晓他不好对付,事先都吓跑了?

    当然不是,

    只见在四周古树的阴影中,腾起一对对冒着绿光的眸子,像跳动的鬼火一般,眨动不休。

    “呵!”

    许知秋禁不住失笑。

    明面埋伏,这些畜生很有想法。

    他视若无物,漫步来到酒池前,指尖轻蘸,荡起碧绿涟漪。

    他若有所思。

    “那老山魈……”

    许知秋抬眼看向幽谷深处,那一口漆黑的洞穴。

    八成是老山魈的巢穴,

    方被他搞得五劳七伤,如今龟缩起来,也无非是一死而已。

    不过困兽犹斗,倒是不可疏忽。

    就在许知秋思索之际,洞中飘飘渺渺,冒出一股白雾。

    那雾初时稀薄,很快便浓郁起来,再一会儿,势成滚滚。

    仿佛那山洞的另一头连通着滚滚云海,倾泻而出。

    转眼,整个山谷朦胧一片,好似天宫。

    许知秋打眼一扫,周围能见度剩下区区二三米,他乐了。

    “倒有新花样给我见识。”

    他知道那老山魈有吞云吐雾的本事,倒也不足为怪。

    “悉悉索索——”

    四周,枝叶摇晃声密集响起,一双双冒绿光的眼珠子缓缓趋近。

    待得将他围拢在一个不足五丈的圆圈区域内,霎时间,猿声大起。

    “嚯——!”

    众山魈借着雾气骤然发难,张开狰狞恶口,锋利指爪,朝他一齐扑杀而来。

    看那势头,想必是要将他撕成碎片。

    叽叽喳喳的啸声刺的人耳膜生疼,许知秋身子一侧,先是躲开一只山魈的扑抓,并朝它后脑补了一记《入松风》。

    紧接着抬腿一扫,又将左侧两只偷袭的山魈踢断了腰。

    再是高高跃起,往下一跺,恰好把一只鬼狒的脑壳踩进胸腔,再把胸腔踩进地里。

    兔起鹞落之际,便与这帮畜生厮杀起来。

    这些畜生虽然算不上精怪,但久居灵气之地,筋骨强健,爪牙猛恶,倒比寻常虎豹更难对付。

    几十上百只一齐扑上来,处理起来还真有些麻烦。

    许知秋虽有逆生护体,但道行根基毕竟还很薄弱,

    有道是擒贼先擒王,他也无意在这些小怪身上消耗太多真炁。

    念及此处,一记擤气震开众魈,接着一个跨步冲到酒池前。

    埋头一饮,

    池中酒浆的水位,肉眼可见的下降。

    这一口下去,几个弹指间,至少几十斤酒进了许知秋肚子。

    随着腹腔胸腔高高隆起,他整个人也变得大腹便便。

    此时群魈迫近,他手掐指诀,猛地一吐!

    《五斗解酲》

    噗!

    霎时间,一条数丈长、合抱粗的水龙竟从他口中喷了出来,围着他周身席卷逆旋!

    吼!

    好似真有龙吟声响彻,水龙构成障壁,并向外扩张。

    酒气蒸腾,香气熏得猴儿们眼眶发酸。

    大片的山魈躲避不及,被这水龙浇的一头一脸。

    随即,凶恶熄了火,脚底崴了泥,各自摇摇晃晃的栽倒在地,只剩抽搐了。

    酒水中调和了特殊的炁,但凡沾上一点就得酩酊大醉,效果堪比世上第一流的迷药。

    正是与入松风一般,列为青竹苑的三大绝活儿之一。

    内围的山魈们倒了一片,外围的还待再冲上来,不少却被绊倒,场面落得乱七八糟。

    许知秋已趁着空档,借着浓雾掩护,摸进了那山洞中。

    本以为进洞之后,那独腿老山魈会借着雾气偷袭。

    可进了洞才发现四下清澈通明,洞壁上镶嵌着荧光石充作光源,一条长长的甬道延向深处。

    许知秋没有放松警惕,慢慢朝里面摸了过去。

    这甬道蜿蜒,越走越窄,到最后甚至得侧身才能过去。

    待他走了大约一百多米后,终于,前方空间骤然开阔。

    却是个百来平米的山洞,洞中央竖着一口石井,井口冒着氤氲白气。

    一踏入这洞中,许知秋就觉得鼻腔涌入一阵清凉,仿佛浑浊的脑髓都被人滤了一遍。

    “这是……”

    他吃惊不已,

    想不到这里,竟然有一处地脉灵泉。

    而且,显然是有人工干预过的。

    井口向外一米的青石地面上,凿刻着一圈淡金色的符文,闪烁着莹莹残光。

    而那老山魈的尸体,此刻横躺在井前,一条断了的爪子软趴趴的耷拉身侧,另一只爪子扒着边沿的一角。

    许知秋本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哪成想那老山魈竟直接挂了。

    他于是上前细细端详,

    那山魈胸腔被剪刀刺出的伤口上,血迹早已干涸。

    而那张丑陋的鞋拔子脸上,七孔正向外冒着黑色的血迹。

    细细验看之后,许知秋得出了推论。

    这老山魈的死因,并非他所造成……

    他低头扫过地面,那淡金色的符文有规律的闪烁着,给人一股望之不详的锋锐感。

    他默默后退了两步,自认为拉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然后,细细打量起井口之内——那悬浮于灵泉之上,一尊八寸宽窄,一尺上下,四足双耳的精美玉鼎。

    鼎中积蓄着淡金色的物质,介乎于液态和炁态之间。

    像金砂,又像金云。

    看起来,这鼎之物,正受着灵泉温养。

    乍看清晰,但随着他定睛细看,那鼎中物质便显得影影绰绰,虚幻生花。

    看得久了,连精神好似都要陷了进去,耳畔隐约听见一阵悦耳嗡啸,像某种鸟鸣。

    他陡然惊醒,哑然之余,将目光下移,

    见井壁八面,每一面上都镌刻的字迹,字迹潦草,看着又像是上古篆书,极难辨认。

    许知秋艰难的辨识着,

    最先认出的是四个最醒目的大字,他念了出来。

    “九天……云母?”

    他惊讶,

    “这是前人留下的某种异宝?还是某种灵液?”

    “喝的还是抹的?”

    他有点抓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