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周围人顿时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此话不假,毕竟那诏书上的天子玺印,以及陛下佩剑,这可都是真的啊!

    这又是怎么回事?

    秦业闻言,心中冷笑。

    天子符玺,定秦宝剑,这些当然是真的。

    若是始皇健在,纵然赵高手持玺印,也断不敢篡改诏书,可事实上……那位一统七国,为泱泱大夏,建立不朽功绩的男人,已经死了!

    而这些所谓诏书,根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罢了!

    果不其然。

    饶是如此,蒙恬仍不死心,沉声说道:“公子,臣以为其中有诈!还请臣即刻前往咸阳,面见陛下,请命确认。若陛下真有此诏,臣愿代公子,先赴黄泉!”

    不得不说,蒙恬这个折中的法子,确实不错。

    但只可惜,有孙尧在此,他岂能眼睁睁看着此事发生?

    倘若蒙恬真的回了咸阳,到时候一切计划,岂不彻底暴露?

    心念及此,他再度看向秦业,冷然开口:“父而赐子死,尚安复请?公子,难不成要在这将死之际,也毁了自己一生清誉吗?”

    唰——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顿时无比紧张地齐刷刷看向了秦业。

    因为这句话,与旁人而言或许没什么,但对于公子扶苏而言,杀伤力太大了!

    要知道,秦以法建国,故亲人多崇法家!

    唯公子扶苏,尊尚儒家,忠孝礼节,从不逾越,又岂会忤逆君父?

    就连孙尧,眼底都闪过了一抹得逞的冷笑。

    是啊!其他人看出来又如何,若是扶苏自己寻死,旁人又如之奈何?

    果不其然。

    “君要臣死,父令子亡,安敢违背?”

    秦业叹了口气,周围人包括蒙恬在内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可就在孙尧眼中的笑意,愈发浓郁的时候。

    忽然,秦业话锋一转。

    “可若臣无罪,子无过,又安能赴死?”

    “你说对吗?孙大人?”

    说话间,秦业忽然嘴角上扬,笑眯眯看向了孙尧。

    不光是孙尧,包括周围的所有人。

    就在听到秦业这句话的瞬间,顿时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们万万想不到,大公子竟然给出了这般答复?

    “大公子,你……你这是要抗旨吗!”

    孙尧气的脸色都青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公子扶苏竟然敢无视诏书?

    可秦业听后,却淡然一笑:“非也!大丈夫生于天地,既有安身立命之责,亦有救国安民之道。扶苏身为皇子,若为大秦捐躯,死亦无憾,然今一纸诏书,便令我亡,实难从命。”

    说话间。

    秦业收敛笑容,神情淡漠:“岂不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轰——

    话音落下,在场之人,只觉得振聋发聩。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这是何等的狂悖大胆之言?

    而此话,竟然出自大公子的口中?

    蒙恬猛地抬头,虎眸圆瞪,无比震惊地看向了秦业。

    要知道,大秦以武建国,全民皆兵。

    上行下效、令行禁止……几乎刻在了每一个秦人的骨子里,可秦业这句话,几乎将整个大秦都奉若圭臬的至高法则,彻底推翻了!

    “嬴扶苏,你好大的胆子!”

    “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孙尧指着秦业,气急败坏地颤抖之下,竟然连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

    “怎么?孙大人还有何指教?”

    秦业微微一笑,眼中寒光四溢,“父要子死,尚安复请?孙大人既然对这句话深以为然,想必也是尊儒之辈,今本公子便给孙大人一个机会,以身殉道如何?”

    “你……你想要做什么?”

    孙尧猛地一个激灵,言语间脚步不由向后退去。

    “做什么?孙尧,我乃大秦公子,既然如此,我如今想要借孙大人头颅一用,孙大人可否割爱?”

    说话间,秦业步步紧逼上前,已经露出了几分狞笑。

    噗通——

    孙尧闻言,脚下一软,直接瘫坐在地。

    什……什么?

    借他头颅一用?

    此刻的他,已经吓得六神无主,惊恐怒道:“嬴扶苏!你乃陛下使臣,赵大人身边红人,你一个将死之人,胆敢对我行凶,你敢?”

    唰——

    寒光闪过,一颗人头滚滚落地。

    秦业甩了甩剑上的鲜血,将定秦宝剑又放会了那托盘之中,淡然出声:“你说的没错,本公子既然已是将死之人,又何必在乎这许多?既然陛下要我亡,我自会亲自前去领死。”

    “不过,在我死之前,杀赵高身边一条狗泄愤,不足为奇吧!”

    随后,他看向一旁,早已经吓傻的侍人。

    温声细语道:“把脑袋捡起来。”

    侍人脸色煞白,置若罔闻,早已神游天外。

    “我说!把脑袋捡起来!”

    秦业忽然加重语气,厉声呵斥。

    侍人吓得脚下一软,下意识地将孙尧的脑袋捧在了怀中。

    见此情形,秦业这才恢复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回去告诉【陛下】,扶苏领旨,这就率军回咸阳,慨然赴死!”

    秦业说话时,刻意将陛下二字,咬的极重。

    而那侍人,已然吓得魂飞魄散,止不住地点头。

    随后,抱着孙尧的脑袋,屁滚尿流地逃离了此地。

    “怎么,我脸上有字吗?”

    “尔等皆看我作甚?”

    秦业转身,看着周围鸦雀无声的众人吗,挑眉轻笑。

    可放眼望去,周围一片死寂。

    所有人,皆张大嘴巴,无比惊骇地愣在原地。

    更有甚者,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是直勾勾地望着他。

    在场之人,脑海中此刻都不由冒出了一个疑问。

    这……真的是大公子?

    公然抗旨!

    剑斩使臣!

    这真的是那个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公子扶苏?

    王离有些艰难地看了眼蒙恬,他忽然觉得,大将军让他设法拖住大公子这件事,属实有些多余了。

    可他并不知道的是,此刻蒙恬的心中,也早已掀起万丈波涛。

    他怔然望着秦业,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要知道,即便是他,也只是想劝说大公子,向陛下请命,以求证实。

    可大公子,非但口出惊人之言。

    甚至直接拒接诏书,拔剑杀了陛下使臣!

    这……是何等的胆大妄为?

    但不知为何,回过神来的蒙恬,非但心中没有丝毫怒意,反而激动的热泪盈眶。

    要知道,当年公子仁爱宽厚,屡屡对陛下严律谏言,这才惨遭贬黜,而如今随军多年,更是拜剑圣盖聂为师,看似刚武勇猛,实则内心深处,依旧优柔寡断,谦卑柔和。

    可方才剑斩使臣,喜怒无形于色的枭雄之姿,不正是陛下多年期许的吗?

    甚至刚才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竟然从大公子的身上,看到了当年陛下的雄伟身影。

    也就在这时,那雄伟身影,来到了蒙恬身前:“蒙将军,刚才本公子杀了那孙尧,将军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