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大凉军营。

    闫太师的衣袍中,出现了一个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古怪的文字,好似梵文,又好似西域某个国家的番文。

    太师闫松背叛大凉,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北莽高层和闫太师传递信息,有一套完善的手段:将多个国家的文字搀糅在一起,如同鬼画符一般。即便是不幸被皇城司的人截获,也无法破解,找不到真凭实据。

    闫太师看着纸条,目光闪烁,嘴里默念。

    经过闫太师的“排列组合”,两句北莽的指示出现了。

    第一条是个指示:务要让二皇子秦睿进入定州城。

    第二条则是一个许诺:击灭大凉,你为江南之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二皇子,你命该如此,休怪老夫!”

    闫太师目射凶光。

    大凉军营。

    二皇子秦睿披着一身华丽的金色锁甲,精神抖擞,器宇轩昂,腰悬宝剑,在一众将领和幕僚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巡视营寨。

    禁军副统领展孚、金吾卫统领闫杰,全身披挂,侍奉在二皇子左右。

    闫太师和范御史,此时已经成了秦睿的座上宾,围绕在他身边,一个劲的吹捧拍马。

    “二皇子,北莽蛮子如约退去,再也不能作乱。今日您收复了定州和恒州,立下彪炳史册的丰功伟绩,大凉臣民看到,都是不胜叹羡啊!”闫太师笑道。

    “二皇子收复国土,功盖当世,利在万民。您对陛下是至孝,对社稷是至忠,对百姓是至仁。依我观之,这储君之位......啧啧啧!”

    范御史的吹捧更加露骨。

    太子秦云被凉帝解除了兵权,大皇子秦毅参加和谈使团,弄了个一地鸡毛。由此观之,这位号称“温润如玉佳公子”的二皇子秦睿,倒是一个政治上的潜力股了!

    闫太师和范御史不约而同,想到了去抱着二皇子这条粗大腿。

    “呵呵,谬赞,谬赞!若非太子打下的大好局面,本皇子也没有机会立功。”

    秦睿早就心花怒放,满脑子“名垂青史”和“储君之位”,还假惺惺的谦虚几句。

    “哪里哪里,太子虽然有才,终究只是个将才,哪里及得上二皇子统筹全局的帅才?陛下慧眼如炬,用人最是妥当,若非二皇子您才识广博,怎能将这千钧的重担委托给您?”

    闫太师语气平静,言辞里的谄媚吹捧,就连一旁的儿子闫杰,听了也有些脸红。

    “哈哈哈!父皇如此信任我,定要把差事办好!收复定州、恒州,就在今日!待到功成名就,与诸君痛饮!”二皇子大言不惭。

    营寨内,不少将士看到二皇子秦睿,表面上恭谨,私底下的评论可不太好听。

    “装腔作势!”

    “一见这幅德性就讨厌!”

    “皮囊不错,就是没有太子爷那样的英气。”

    “哼,一个北莽蛮子的杂兵都没有杀过,偏偏派头不小。”

    “太子种树辛苦,自己却吃不到桃子,被这厮摘去了。”

    “小声点,以免招祸。”

    不少人看着二皇子一行,模样恭敬,眼睛里满是嘲讽、鄙薄之意。

    二皇子心中满是豪情壮志,刷的一下,将腰间宝剑拔出,倚天把剑,准备吟诗一首,以壮胆气。

    诗歌还没有出口,却见不远处一片嘈杂,范岩带着一队人马,灰头土脸的跑了过来。一些人的手里还拿着木锤和锯子。

    诗兴被打扰,秦睿心头不满,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范都尉,站住!”

    闫杰一声大喝,范岩愣愣的站在原地。

    “哦?闫统领?”

    待看清是闫太师的儿子闫杰,范岩的脸色也变得冰冷起来。

    范岩和闫杰,同为禁军将领。范岩只是轻车都尉,闫杰是金吾卫统领,比范岩的地位高出不少。范岩生性孤僻迂腐,不擅长钻营官场,多少年郁郁不得志,难以升迁,是众人眼里的“怪人”。

    北莽入侵之时,闫太师打击主战派,重点对付袁战,本来没把浑浑噩噩的范岩当盘菜。

    没想到姓范的小子不识抬举,为主战派出头,替被囚禁的袁战老家伙说话,被闫太师的党羽找个由头,打入刑部大牢。若非秦云将他发掘出来,只怕当真要死在牢里了。

    看到闫松、闫杰父子这小人得志的模样,范岩心里生气,却又作声不得,只能悻悻的走了过来,向二皇子下拜行礼。

    “范将军,军营之内,你带着这帮人乱跑,成何体统?”

    二皇子秦睿故意拖长声音,冷冰冰的问道。

    “启禀二皇子:军营西面的鹿角破损,无人去管。末将好容易才找到了几个趁手的工匠,准备修缮。”范岩拱手答道。

    二皇子噗嗤一笑:“范将军,今日我们就要进驻定州、恒州城了,这座营寨,自当荒弃,有什么好修的?只怕是你假借修缮工事之由,想要多拿几两银子罢?”

    “哈哈哈!范将军的小心思,二皇子一语道破!”

    “什么都瞒不过二皇子的如炬慧眼。”

    秦睿身边侍奉的一些将领、侍从,七嘴八舌的恭维秦睿,嘲讽范岩。

    “太子在军营时,常常教诲我等说:一旦扎营,就要做好防御,砌墙、挖沟、修鹿角,营寨的地上还布设了不少绊马索,谨防北莽劫营偷袭。二皇子上任后,这些东西被撤了大半......”

    范岩不识趣,还搬出太子说事儿。

    一听“太子”两个字,秦睿的面色阴沉下来了。

    “范岩,你是朝廷的将军,不是太子的私兵。”秦睿的声音变得阴恻恻的。

    听出了二皇子语气不善,众人都识趣的闭嘴了。

    范岩就是再迟钝,也听出了二皇子的意思,不敢作声,只能默默的生闷气。

    大凉和北莽的赌斗,自己是长矛方阵的指挥者,居功甚伟,就是太子秦云,见到自己也是称兄道弟,委以重任。可是到了二皇子手里,呼来喝去,如对奴隶,毫无尊敬之意。

    秦睿环顾四周,不满的问道:“袁战老将军在么?怎的不来见我?”

    一名军官小心翼翼的禀报:“袁战将军和三个义子,各带一队兵马,正在营寨十里之内巡逻。”

    秦睿干笑一声,说话阴阳怪气:“老将军办事都是很积极嘛。莫非是不想见本皇子?”

    正说话间,却见袁战和三个义子纵马奔了过来,看到二皇子,翻身下马,下拜行礼。

    “二皇子,末将感觉北莽那边的气氛有些古怪。今日不可进定州城池,以防有诈!”

    袁战的第一句话,就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姓袁的,阴魂不散,又来坏事!

    闫太师楞了一下,眯着眼睛,眸子里闪烁着古怪的光芒。

    忠言难听。

    二皇子的面色又变得阴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