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风云变色。

    袁战和范岩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北莽大军杀气腾腾而来,二皇子全军覆灭的消息,肯定是瞒不住了。

    袁战面色冷峻,命令手下将几个负伤的斥候扶到一旁救治,心里一阵隐痛。

    二皇子这些蠢材,虽然身为皇族,却是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五万将士了!

    看到斥候的惨状,众将士都是心头发凉,惊骇万分。

    “不是停战了吗?北莽蛮子再次南下?”

    “那王子不是说好了退回草原,将定州恒州还给咱大凉么?”

    “蛮子不讲信义!”

    “二皇子的人马呢?”

    “难道二皇子的五万大军已经被蛮子斩尽杀绝了?”

    交头接耳,脸上皆有恐惧之意。

    人心惶惶,军心散乱。

    二皇子的五万大军,多半已经落入陷阱,惨遭毒手。既然如此,自己这三四千人马,能顶什么用处?在北莽大军眼里,都不够塞牙缝的!

    茫茫原野上,隐约传来一声凄厉的号角。

    “号角!”

    “蛮子来了!”

    众人心里更慌:这种号角的声音,宛如地狱的催命符,令人胆寒。近百年来,大凉边庭的将士们听过许多次,代表着北莽大军正在集结力量、准备冲锋。

    “老子要走了!老子要回家!不为皇帝的傻儿子卖命了!”

    有人忽然发出一声怪吼。

    “撤了撤了!”

    “咱们只有区区几千残兵,拿什么守营?”

    “我们也为了大凉流血打仗,算是对得起皇帝了!”

    不少人三三五五,准备溃逃。

    秦云心头大惊:恐惧会传染。一传十,十传百,接下来就是全营溃逃。

    北莽铁骑,席卷而来,势不可挡?

    溃兵只能成为追杀的对象,再无反抗之能。这几千人一灭,京师以北,大凉的军事存在也就相当于彻底毁灭了。

    “不可慌乱!敢言逃跑者,斩!”

    袁战骑在马上,高举长枪,厉声大喊。

    众人被袁战的威势震慑,暂时安静下来。但是眸子里依然满是惴惴不安之意。

    袁战虽然骁勇,但面对眼前的形势,是战是撤,一时间也是有些茫然。

    人群中,一名军官出列,冲袁战单膝下拜,声音凄切:“卑职张六,只是一名百夫长,位卑言轻,替弟兄们问句话。袁老将军,您久经战阵,德高望重,弟兄们信得过您。请您说一句实话:二皇子的人马究竟怎样了?”

    “诸位将士,昨夜发生了大事。二皇子被北莽大军引入定州,中了埋伏,全军覆没,自己也被俘虏了。那五万弟兄......已经尽遭毒手了。”

    袁战心里明白,此时大势已去,无需再隐瞒军情了。

    此言一出,全场死一般的安静。

    大势已去,众将士更加惧怕和绝望,不少人都是面无血色。

    那军官张六热泪盈眶:“咱们既然当了大凉的兵,早有这个觉悟,捐躯殉国,都是平常。家里即便有妻儿老母,也就豁出去了。只是今天这事儿,实在窝囊!二皇子身为皇帝子嗣,眼高过顶,昏聩无能,茫茫然落入北莽蛮子的陷阱;皇帝身边自有禁军拱卫,藩王手里也有兵,北境有难,自顾自己活命,却不见一兵一卒前来援救,这大凉江山,难道不是秦家的么?”

    听张六这么一说,大家都是哀声一片。

    “死则死矣,可是死的如此窝囊,老子就是心里不服啊!”

    “太子跟咱们同甘同苦,指挥的好好的,风头一片大顺。皇帝为何将他撤换,让二皇子这个从未带兵上阵的蠢材代替?”

    “朝中出了奸臣!害死了满营的弟兄!”

    “死不瞑目!死不瞑目!”

    不少人以头抢地,悲愤满腔。

    “二皇子做事糊涂,坠入北莽蛮子的陷阱,我秦战身为大凉武将,规劝不力,也有责任!事已至此,老夫愿和众位弟兄一起战死此处!到了幽冥地府,还做兄弟,也能有个照应!”

    袁战虎目含泪,也是动了真情。

    戎马半生,死得其所,只是大好形势,急转直下,大凉的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只怕就要身陷血海之中了。

    “袁老将军!”

    “袁老将军!”

    众将士眼见今日难以活命,一阵恸哭。也有人抹着眼泪拄着长矛站起,下决心战死沙场。

    袁战悄悄对三义子袁彪耳语道:“彪儿,你护送太子,杀出重围,南归京师。若是京师有变,再渡河到淮南寿春......”

    大凉江山,风雨飘摇,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儿子愿与义父同生死、共存亡!”

    袁彪单膝下跪,声音哽咽。

    “唉,我们袁家满门忠良,有你大哥、二哥陪着老夫,不至于折损了袁家的忠义之名。彪儿,你保护好太子和你妹妹,不能让袁家的香火断绝,让北莽那帮王八蛋得意去。”袁战目光炯炯,紧握长枪,下定了必死的决心。

    猛然间,一面绣着金龙的旗帜在辕门出现,迎风招展。

    那条金龙张牙舞爪,威猛凌厉,栩栩如生,霸气十足,几欲冲天而起!

    “太子的旗帜?”

    有人眼睛瞪大,低声说道。

    鼓角声中,只见太子秦云腰悬宝刀,身披鳞甲,猩红色的战袍迎风飘舞,晨光照耀下,威风八面,气势慑人,真好似天神下凡。胯下踢雪乌骓马也是跃跃欲试,低声嘶鸣,不停用蹄子刨着地面。

    众将士眼睛发光,一起下拜。

    “太子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之罪也......”

    袁战拜倒在地,声音有些哽咽。

    “诸位,北莽大军的前锋已经逼近营寨。此时若是调头溃逃,我等区区几千人马,怎能逃脱?只能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凭宰割。不如诸位跟着本宫赌一把!赌赢了,我和诸位一同撤回京师,等候援兵,以图再起。赌输了,我秦云跟大家死在一处罢了,绝无独自逃生之理!”

    秦云抽出长刀,高高举起,刀锋在阳光下灼灼发光。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众将士看到太子与自己同生共死,士气大振,高举兵器,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