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环顾李宅院落内,心里愈来愈冰凉。

    宅子不小,房舍有些陈旧,院里院外也是野草丛生。这环境,一看就像是穿越前聊斋里面的闹鬼之地。

    此间主人李员外,曾是金陵排名前三的富商,富可敌国。十数年前,全家都被流寇杀害,宅子一直空到现在。

    凉帝迁都金陵之后,身边的皇子、大臣涌入城内,或购买,或豪夺,金陵城内的大府大宅,全都换了主人。就连郊区数里之外的大宅,也几乎没有留下。

    只有这座“李宅”,依然荒废。

    户部尚书王勇曾想修缮李宅,暂当府邸,然而宅子里深夜一直有怪声,隐隐约约还有女子的呜咽。工匠们都是毛骨悚然,房屋只修缮了一半,就纷纷离去,连工钱都不敢要了。

    秦云自己是万万没有料到,自己会住进“鬼宅”......

    好在昔日户部尚书修缮过李府,虽然未能完工,倒也修好了十数间房舍,尚能居住。

    “父皇知道这里是凶宅?”秦云冷冷问道。

    代指挥使不语。

    沉默等于是承认。

    秦云的心里涌起一阵愤恨和绝望:原以为父皇没有废黜自己的储君之位,是念及父子之情。如今看来,凉帝是别有所图啊!

    凉帝是想借着“厉鬼”,把自己吓疯?亦或是干脆想借着鬼神为掩护,除掉自己?

    自己毕竟是抵抗北莽蛮子的英雄,在军队和江湖上威名素著,若是贸然废黜,有损军心民心。不过,若是用鬼神之力把自己除掉,这也是一条可行之路!

    “哈哈哈,父皇对儿臣真是关怀,担心儿臣心浮气躁,还专门弄了这么一处幽静的宅子。”

    秦云哈哈大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却一个劲的发怵。

    战阵决战,兵戈杀伐,对付的毕竟是“有形”的敌人。若是这世间当真有厉鬼作祟,即便是一身武艺,只怕也难以善终。

    “非我所愿......”代指挥使沉闷的说道。

    “本宫在金陵驿馆,还有数十个侍卫朋友,想邀他们一同前来居住。”

    秦云心里一想,若是把易先生、袁轻衣等人一起见过来,人多热闹,还怕什么厉鬼?

    “陛下专门嘱咐过:太子圈禁,必须独居。由皇城司和金吾卫的人马把守大门和院墙,殿下不得轻易见外人。”代指挥使的声音有些干涩。

    秦云心头更凉。

    穿越前,看过的惊悚电影镜头一股脑儿在脑海中掠过,心里甚是害怕。

    转念一想,自己是唯物主义者,不信鬼神。即便是世界上当真有超自然的力量,连北莽部落的长生天都被自己整的无可奈何,区区孤魂野鬼,还有何可怕?

    “饭菜衣食,按时送来。只是既然圈禁,这宅子里只能留太子殿下一个人了。”

    代指挥使拱手道。

    “无妨,一个人也好落个清净。”

    秦云摆摆手,冷冷说道。

    天色渐晚,皇城司的人马和几个宫中太监,将堂屋和卧房收拾出来,摆好床榻,收拾好被褥,又奉上了一盒子饭菜,仿佛避瘟神一般,匆匆忙忙走了出去。

    “卑职去了,太子保重。”

    代指挥使和手下似乎也不愿在此地久留,冲太子下拜行礼,也退了出去,还锁上了大门。

    秦云端坐在院子里,初时心中尚有惧意,不久就被孤独感和倦意取代了。

    “父皇,把我秦云圈禁在凶宅里,劳您费心了。”

    秦云怒极反笑。

    秦云和凉帝的父子之情,本就比较淡薄。北伐之际,惨遭猜忌,十二道金牌召回,对凉帝这个父皇算是失望到了极点。

    圈禁凶宅,秦云对凉帝最后一点父子之情,也是荡然无存了。

    院门外传来了袁轻衣和易先生的声音。

    “哼,太子殿下虽被圈禁,储君的地位可没有动!我是太子的未婚妻,袁家的女儿,给我夫君捎几件御寒的衣服,怎的不让进去?”

    袁轻衣冲着守门的皇城司人马呵斥,显然是愤怒已极。

    “天子有命,太子圈禁期间,不得见外人......莫要为难卑职!”

    传来了一个皇城司头领的声音,显然是面对袁轻衣这“胭脂虎”,底气不足。

    易先生倒是很有礼貌:“老朽是太子府的老管家,如今天色微凉,太子缺衣少食,甚是苦楚,还请兄弟行个方便。”

    “哎哎哎......这如何使得?”

    那皇城司头领似乎在推却什么,显然是易先生塞给他金子作为贿赂。

    “老爷子,袁大小姐,太子衣食无忧,不必挂念。非是卑职不通情理,卑职对于太子爷,也是万分佩服的!现而今是皇帝亲自下的命令,我们也很是为难啊......”

    那头领连声叹气。

    “殿下,你能听得见么?天气渐冷,自己保重啊!”袁轻衣冲着墙内大喊,声音哽咽。

    “轻衣,你也保重!”

    秦云心中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来,只干巴巴的说了“保重”两个字。

    软磨硬泡半天,袁轻衣和易先生不得进去,只能悻悻而去。

    不多时,陈泰大学士带着两个仆人,带着两包熏肉,前来探望太子,也被皇城司的人马拦住。那两包熏肉,倒是给秦云留下了。

    “太子殿下,安心休养,不要灰心丧气,陛下英明,定能体察你的一片忠孝之心!”

    陈学士冲着大门拜了几拜,挥泪而去。

    “陈学士倒是个正直之臣,可惜父皇不愿重用他。”

    秦云在院子里也冲着外面拜了两拜,算是还礼。

    天色更晚,秦云用过晚膳,回到堂屋。屋内烛火通明,只听阴风阵阵,院子里的杂草扑梭梭的乱动,更添阴森之气。

    秦云躺在床榻上,鼻子嗅到一阵发霉气息,心里烦闷。

    猛然间,汗毛倒竖,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

    咯吱咯吱,声音轻微,貌似有一柄小刀,正在悄悄的撬窗户。

    秦云伸手去抓长刀,这才发现:自己被圈禁之时,佩刀已经被皇城司取走了,如今是赤手空拳。

    陡然间,窗户大开,一个鬼面狰狞的黑衣人跃了进来,手持单刀,寒芒一闪,朝床榻上的秦云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