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同意气风发王天上扔了个大火球:“现在就开始埋阵吧。”

    “喏!”

    所有守在节点的修真者开始亲手进行填埋工作。

    挖坑的工作可以交给小豆人,填坑的工作就要修真者亲自动手了徐,一点不敢让其他人沾手。

    徐同一挥衣袖,把院子里堆积的土方填到了大坑里,一边填坑一边用术法加固,保证阵法和大地链接到一起。

    他是这方面的熟练工,没两下就把大坑都填上了,地上出现了一片新土。

    杨昭看了一眼沈若羽,见他点头,从怀里摸出两颗小豆人,把手中装着复耀神像的匣子托付给他们。

    这东西现在不能落地,只能时时刻刻被人抱着。

    她从脚边装着故乡土的大箱子里拿出最后一片银杏叶往高处一扔。

    叶子飞入高空飘飘荡荡,慢慢悠悠在半空中旋转升腾,一盏茶了,还没到地上。

    大家也不敢催,任由这片银杏叶慢悠悠的在空中瞎溜达。

    终于足足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这片树叶似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理想之地,粘到了泥土,迅速变得枯黄。

    杨昭提起脚边的大箱子,走过去把故乡土将那片枯叶掩埋。

    这地方就是小阳山上公孙瓒师叔帮另外今天要出现的公孙师叔选定的最好的立身之地。

    她退回原来的位置,转头看向沈若羽。

    那颗等着发芽的银杏果在沈若羽的手中。

    只见沈若羽先正了正衣冠,他的衣冠只是魂体幻化出来的视觉效果,随着动作完成,换了一身紫的,头上还正式的出现了一个道冠。

    这是杨昭认识他一年来,第一次看他穿这么正式的衣服。

    把全身收拾的一丝不苟之后,他转头看向了身边的秦姓老鲨鱼。

    “秦兄,咱俩相交数百年,虽见少离多,但实为挚友。今日多谢你在此处送我。”

    秦姓老鲨鱼皱着眉头的看着沈若羽。

    “非如此,不可吗?”

    沈若羽微微一笑,并不答这问题。

    “我这徒孙虽然莽撞好斗,但为人真诚热忱,有一颗赤子之心,今日就将她托付于你。”

    秦姓老鲨鱼张了张嘴,半晌说了一句。

    “我现在还不是你云阳观的人呢。”

    沈若羽冲着杨昭招手。

    “你过来。”

    杨昭微微睁大了眼睛,向后退了半步。

    “师祖……”

    沈若羽笑:“你过来,秦兄都说他不是云阳观的人了,你作为云阳观事实上的观主不过来说两句话吗?”

    杨昭眨了眨眼睛,走到沈若羽旁边低声询问。

    “师祖我怎么说?”

    “你是方丈,自己想。”

    杨昭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升官成了个方丈。

    她正正衣襟,扫了扫身上不存在的尘土,冲着秦姓老鲨鱼深施一礼。

    “秦前辈,晚辈杨昭不才窃居云阳观方丈,今想请前辈加入我云阳观,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沈若羽眉头微皱看着杨昭。

    “我同意了,早就说好的事,也不用客气的走流程。”

    秦姓老鲨鱼转头又看着沈若羽。

    沈若羽两边瞅了瞅两人,再次笑了。

    “看来你们俩相处的不错,那我就放心了。”

    “道途漫长,杨昭又太小了,我恳请秦兄能看顾她几年,不用多,三年就好。”

    秦姓老鲨鱼沉默的点点头。

    “放心,我或许没你那么尽心,但护她安全是足够的。”

    沈若羽施礼道谢。

    “多谢秦兄。”

    杨昭巴巴的看着沈若羽,眉心皱起了一个大疙瘩,不好的感觉在她心中探头。

    “师祖,您这是何意?不是……您别吓我呀……”

    沈若羽慈爱的看着杨昭。

    “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也有我该做的事情。”

    闻言杨昭睁大了眼睛,那不好的感觉化作恐慌,在她心里叫嚣着。

    “师祖……”

    沈若羽回头看着自己的尸体。

    尸体外只有一层薄毯勉强遮住身貌。

    这毯子还是当初他被方叔礼从坟里摇出来时,沧城的修真者给他遮阳的,现在随着尸身在地里呆了一年,破破烂烂的早已不成了样子。

    这一年中,沈若羽连一副薄棺材都没给自己备,他就这么把自己的尸身扔到了那个大坑里,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沈若羽并指入剑,一道剑气擦过尸身又迅速回转,带着一小块儿薄毯回到了他的手里。

    毯子里是一缕沾着血迹的头发。

    沈若羽用那小块毯子好好的将头发包了起来,递给杨昭。

    “我知道你怕鬼,但这事我只能托付给你,你把这缕头发运回赤县神州,问问公孙师叔,能不能埋在他的树下,若是……公孙师叔嫌我,就随便在找个山顶埋了吧。”

    杨昭眼睛胀的通红,后退半步不肯接,那恐慌已经酿成了一捧悲伤。

    “不是,师祖……师祖你要干嘛呀,您怎么净说这不吉利的话。”

    “不干嘛,离家数百年,想家了。”

    沈若羽又把小包往前递了递。

    “接着,别嫌脏。”

    杨昭又往后退了半步,睁大了眼睛,不让泪水掉下来。

    “师祖,您想干嘛您能跟我说说吗?我帮您,您别吓我,我帮您,您若是想回家,我现在就把您送回去。”

    杨昭双眼一亮:“对,我现在就送您回去,您不是想家吗?您亲眼看一看不就行了嘛,我跟您说,现在咱们赤县神州发展的可好了,老百姓都能吃得起饭,好多年没出现过因为吃不起饭饿死人的事了。”

    “社会保障也在不断的完善,一步一步的在实现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的上古奇愿。”

    “我们距离天下大同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师祖您一定会喜欢现在的赤县神州……”

    沈若羽微笑的眼眸中映出杨昭的泪水,又把那个小包往前递了一下。

    “那真好啊,所以你帮我还乡,我去看看。”

    “您亲自回去啊!”

    杨昭喊了一声,她喘着粗气,执着的把双手背到了身后,不肯接。

    “不要这一小缕头发,你亲自去看看,去看看咱的稻谷,去看看咱的孩子,去看看现在的山川大江,你就不怕我骗你吗?您得亲自回去看看!”

    “我看过了,在你给我的手机里,在那些过来的小豆人的嘴里,我看过了,也听过了,她现在已经好到出乎我意料了,我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出那种安宁繁华,杨昭,乖,你别斗气。”

    “我没斗气,那不算!您没亲眼看到,不算。”

    她嘶吼中已经带上了哭腔,悲伤冲破了她的心脏蔓延到了全身。

    “到底有啥事让您这样,您告诉我,我想办法好不好,哪怕我愚钝,咱身后的国家不愚钝,咱的十几亿的同胞不愚钝……”

    抱着复耀神像的小豆人看着沈若羽,又看看情绪激动杨昭。想开口又觉得自己插不上话,只能自己在旁边跺脚,连跺脚都不敢太大声。

    徐同对这些事充耳不闻,视若无睹。

    沈若羽看着杨昭叹了口气。砖头把那个小包递到秦姓老鲨鱼手中。

    “秦兄帮我拿一下吧,再耽搁下去,就该误了时辰了。”

    秦姓老鲨鱼接过小布包。

    “行,你去吧。”

    沈若羽正了正衣冠,带着他自己的尸身就往前走。

    杨昭向前一步,固执的堵住了沈若羽的前路,张着嘴还想说什么。

    可谁知沈若羽不停不退,仅仅一步就越过来杨昭,不急不缓的往前走。

    杨昭也不知哪来的胆子,转身向前一扑抱住了沈若羽的尸身。

    “您……”

    话还没出口,杨昭就感觉自己浑身一僵,有一股庞大的力量温柔的困住她,把她拎到了秦姓老鲨鱼身侧,等她站好才放松了禁锢。

    杨昭想跑,但脚却不能动,她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不知被谁下了禁言咒,说不出话来。

    “你别闹,这事儿不是你想解决就解决的,现在挪移阵法已经布置好,这沟通两界的动静很快就将吸引无数莫名又无智之物,这些东西似物非物,似生灵又非生灵,数量极多个头极小,无声无息,似幻非幻,数量少谁都不在意,数量一多就是修真界一灾,谁也不敢说自己能瞬间将他们全部消灭。”

    “每当一个新的挪移阵建成,两界缝隙大开的时节,它们都快速的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如果没有道树之类的看守者或者登了神位的神灵镇着,哪怕你消灭再多也总有漏网之鱼通往裂缝前往新世界,到时候于赤县神州就是一场灾难。”

    “一棵异界的道树想要在大周的土地上快速长大,形成一片自己的领域是需要代价的。”

    杨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红着眼咿咿呜呜,悲伤汹涌。

    沈若羽来到能那堆故乡土前,把自己的尸身放到土堆上。

    他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颗银杏果轻声呼唤。

    “师叔,发芽吧。”

    冥冥之中似乎传来一声轻响,一截小小的嫩芽挣脱了乳白色果壳的束缚,探出头来。

    沈若羽蹲下,将这颗发了芽的银杏果放到了自己尸身的胸膛上。

    “师叔,长大吧。”

    这句话似乎有什么魔力,银杏小小的嫩芽猛然向下扎进了沈若羽尸身里。

    随后整个种子像开了倍速一般,杨昭眼睁睁的看着那颗小种子在短短的一分钟里生根发芽,密密麻麻的根须扎进了沈若羽的尸身里,把他身上的那块破旧的薄毯撕了个七零八落,露出沈若羽苍白还富有弹性的皮肤。

    抽根生叶,长干探枝,等它扎根到尸身下的那堆故乡土里时,已经成了一棵半人高的小树苗。

    它勃勃生机,枝繁叶茂。

    此时,沈若羽的身形已经有了几分虚幻,他笑眯眯的看着的小树苗。

    “师叔,你要快快长呀。”

    小树苗似乎是累了,歇了一会儿后,一根小小的根须试探性的伸故乡土,触碰着其他的土地。

    杨昭居然从一个根须上看出了谨小慎微,小心翼翼。

    它探索着尝试着,更多的根须开始冲出了故乡土挣扎向下,半人高的小树苗开始如幻影一般的长大。

    一米、两米……十米二十米……庞大的根系在土地里快速穿梭,大地不时抖动两下,似乎在抗议根须的粗暴行为。

    杨昭眼睁睁的看着沈若羽的尸身被搅碎,被包裹,跟着根须一块扎进了大地里,再也看不见了。

    这棵银杏树在短短的几分钟内,以一种不科学的速度向世界伸展着自己的身姿,等杨昭缓过神来的时候,它已经长至壮年。

    在秋风瑟瑟,万物凋零的南山上,它早已枝叶扶疏郁郁葱葱,和周围显得格格不入。

    庞大的枝叶拦住了阳光和天空,遮住了大半个院子。

    等一切结束,周围恢复安宁,午后的阳光斜斜的照过来,为它扇形的叶片镀上了一层金光。

    一个年轻的声音从树中传来。

    “吾乃赤县神州公孙衍,见过方丈。”

    而沈若羽早已不见了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