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三两下就将和离书撕得粉碎。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和离,哪家小夫妻没有个不愉快的时候呢?”

    她伸手要去拉张锦钰,却被张锦钰不动声色地躲开。

    张锦钰地目光不自觉被侯夫人身后的男子吸引,他穿着甲胄,膀大腰圆,粗眉下的眼睛瞪得溜圆。

    侯爷脸上挂着一抹极其不自然的笑,同张锦钰介绍:

    “这位是定远将军林成,你快同林将军好好解释,你就是生病了,头脑不清醒才要捐掉家仆。”

    “你最好把卖身契拿回来,”侯夫人压低了声音,在张锦钰的耳边威胁道,“不然等行之进了户部,第一个就拿你爹的生意做文章。”

    张锦钰皱眉,可还未等她开口,林成就率先走到她面前,双手抱拳:

    “见过三夫人,三夫人胸怀天下,鄙人佩服。来日若打了胜仗,我家将军定会在圣上面前替您请功。”

    这次他受命回京征兵,却迟迟没有进展。

    边境打仗数年,满足征兵条件的早被拉去了边境。

    而圣上本就对林家军有所忌惮,答应征兵,却又不肯强制征兵。于是将军把主意打到了世家贵族的身上,凭什么他们什么都不做,就能在京城享受荣华富贵?

    可这件事哪儿有那么好办?他说破了嘴,那些世家贵族也就给一两个犯了罪被打个半残的仆人,他要这些残废有何用?

    本以为这次又要无功而返,却不料今日刚过午时,军营前来了个小丫鬟……

    他才不管他们口中的三少夫人疯没疯,反正到了他手里的人,他就不会再放走,不然传回边境,他还要脸不要?

    张锦钰十分规矩地同林成行了一礼。

    “见过林将军,捐几个家仆算不得什么大事,林家军护边境几十年安稳,才令所有姜国人敬佩。”

    一旁的侯爷气得咬牙切齿,向来好忽悠的儿媳怎地今日突然转了性子。

    林成也在默默打量张锦钰,她面容干净、说话清晰,断不像顾侯说的那样得了失心疯。

    “顾侯,我见三少夫人并未如你所言般疯癫,莫不是你舍不得自家仆人想要哄骗我?”

    林成的声音越来越大,向来习惯躲在女人身后捞好处的顾侯哪里招架得住。

    “林将军,你、你……您现在是圣上面前的红人,本侯哪儿敢得罪。这、这……都是我家夫人说张氏她得了失心疯,对,都是柳氏说的。”

    屋内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侯夫人,她的太阳穴跳了跳,顾全福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林、林将军,锦钰她确实是生病了,她刚刚还大闹喜房,这可是众宾客都看到的事。我将她关在这院子里也是为了让她好生养病,迫不得已啊。”

    张锦钰冷笑一声,“若婆母是当真为了我好,何不现在请个大夫来替我诊治一二?不然林将军难免会觉得侯府是不想为国效力啊。”

    “若圣上知道了……”张锦钰话没说透,施施然坐在一旁,浅酌了一口茶。

    侯夫人一时哑然,屋内侯府的人也是面色各异。

    林成虽是个武夫,但后院中那些折磨儿媳的阴私事他没少听自家婆娘说过,此时他也品出些不对劲来。

    看在这侯府三少夫人今日给了他近两百人的面子上,他就帮她一把。

    “三少夫人对林家有恩,既然侯夫人说你生病了,那我就请大夫来为您诊治一二。”

    侯府众人想要阻止,却被林成一个眼神吓退。

    没一会儿,一白发苍苍的大夫就被士兵带到了张锦钰面前。

    大夫先是把脉许久,后又仔细瞧了瞧张锦钰的五官,随后他起身对林将军躬身行礼。

    “禀将军,三少夫人并无疯癫之症,但她身体虚弱,应多补些肉食。”

    “胡说,定是你这大夫学艺不精,瞧不出个一二。”侯夫人急忙辩解。

    珍珠在一旁忍不住出声;“怎么就学艺不精了,我家主子近日在大昭寺吃了半个月的素斋,确实是应多补些肉食。”

    侯夫人狠狠剜了珍珠一眼,随后看向静默在一旁的大夫,提高了声音。

    “谁知道他是不是蒙的,如今一些江湖游医最会坑蒙拐骗了。”

    “侯夫人,”林成打断了侯夫人的话,“李太医是圣上钦点给边境将士看病的太医,你是在质疑圣上吗?”

    林成沉着脸质问,吓得坐在一旁的顾侯差点掉下凳子。

    “林将军息怒,息怒啊,柳氏就是一个内宅妇人,眼皮子浅,本侯日后一定好好管教。”

    “哼,是该好好管教,免得她四处宣扬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平白毁了三少夫人名声。”

    “是是是。”顾侯起身连连点头。

    如今太医证实了张锦钰没有病,日后侯府断不能拿此事来做文章。

    卖身契确实也是张锦钰的嫁妆买的,上面写的是她的名字,现在当着林将军的面,侯府之人无可奈何,只能频频用怨恨的目光望向张锦钰。

    张锦钰当作没有看见,又同林将军相互恭维了几句。

    眼见侯府家仆的事盖棺定论,站在众人身后的林嬷嬷却是忍不住了。

    在林将军转身离开时,她一下子扑到张锦钰面前。

    “少夫人,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卖我的儿子。”

    林嬷嬷涕泗横流:“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儿子不能上战场啊,他们什么都不会,会死人的。”

    张锦钰瞟了一眼自家婆母的脸色,嗯,足够难看,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可若是我让你做的事情婆母让你不要做呢?”

    林嬷嬷抱着张锦钰小腿的双手突然一顿,不敢抬头去看侯夫人,从口中蹦出几个字:

    “但凭少奶奶吩咐。”

    张锦钰起身走到院中:“将军留步。”

    林成停下脚步,挑眉望着她。

    屋内的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但到了他手里的东西,断没有再拿出来的道理。

    “后悔了?”

    “将军误会了,只是小女子听闻边军缺少军饷,还想再出一份力。”

    张锦钰从袖中掏出一张三折的纸。

    “这是我的一部分嫁妆,上面的东西值不少钱,将军可悉数拿走。”

    林将军接过单子一看,黄花梨木、鱼龙海兽紫檀笔筒……确实都是好东西。

    “这些东西目前都在何处?本将这就派人去取。”

    张锦钰避而不答,反而替林嬷嬷求起情来。

    “林将军,林嬷嬷年老体弱,不如让她带您去拿东西,您留她一个儿子给她养老如何?”

    林成望向跪在地上抹泪的林嬷嬷,气势逼人。

    林嬷嬷急忙起身去接单子,可等她看到上面写的内容时,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