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应该再说话了,无论你说什么话都会让我产生不必要的情绪。此刻,任何不必要的情绪都是巨大的灾难。都是对生命的不负责任!”他大喊,可他只是做出了毫不在意的表演。

    女人垂下了头,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突然她猛地抬起头鼓足勇气说:“可是问题总不能一直压在心里吧,你就……你就看在那些……那些细胞的份上……”

    女人想说看在生命的份上,可一时语塞。

    在宇宙浩瀚星空的背后,一颗巨大的球伫立在他们面前,那颗巨大的球体积达到了细胞的十分之一,在庞大的内质网后依就旧显得窸窸窣窣,摇摇欲坠。它不停地向外发射着生命的密码。

    细胞核的核膜一面有流星的点缀,一面是光滑的,而在流星的近旁是一块一块的坑洞。曾经,人们都以为那诚然是坑洞,可在那坑洞的背后却暗藏着巨大的力量。

    “我们还没有包埋好从核孔进入的酶,接下来的一切需要我们的运气!” 宋学津说。女人瞪大了双眼。宋学津把手递给女人,以证明他也万分紧张,他的手心也满是汗水。可女人却一把将他的手紧紧握住。

    “听着,肖未晞,我们别无选择,”宋学津指着前方的核孔说,“袁派明已经告诉我了,那是DNA聚合酶的载体蛋白,我们要在DNA聚合酶穿过的时候趁乱挤进去!”对,没错,他们要穿过一层一层的纤维,要生命为他们的生命敞开后门。这时,一只刚刚被内质网造出的DNA聚合酶摇动着身子往核孔的方向飞去。

    他们的呼吸都局促起来。

    “三”,“二”,“一”。

    他们天旋地转,晕眩,恐惧,失重,混乱,他们被挤在了实验室的四周。只有他们知道,那股侵袭而来的斥力将带来多大的灾难。他们簇拥着那团聚合酶,像是簇拥着生命……

    当他们从晕厥的梦魇中苏醒后,他们早已抵达了梦的世界里。

    那是核纤层,有着纤微的支架和无数染色质,它们像艺术的音符流淌在他们身边,安慰着他们嘈杂的情绪与斫伤的心灵。

    汗水已经浸透了女人的全身,突如其来的那份安静,让她大口地呼吸着,眼前的世界徐徐地为她勾勒出了独角兽的轮廓,在这梦幻的世界里,随着染色质丝的移动而移动,时而透出光芒,时而遮挡光芒。女人意识到有东西在她的脸颊划过,那是她的泪水,她哭了。

    当她意识到她的眼泪之时,她的眼泪便再也止不住了。她用尽全力哭出声来,这让宋学津不知所措。他轻轻地碰了一下女人的头发。女人猛地抱紧他,把头埋进他的怀中。

    “喂,好,好了,治疗还没结束呢,干什么呢你!”宋学津想推开女人,可他发觉自己不能动弹,他只能尴尬地站着,等待着女人结束她的煽情。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宋学津,我不想你这样,我爱你,我太爱你了,你可以不爱你自己,但我爱你啊,你是……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最不可替代的人,请你看见你自己,请你爱你自己,用我犯的错来折磨我,千万不要折磨你自己!”

    宋学津的心软了,他本想说几句安慰的话语,可一切都咽下了。女人把面颊从他的胸膛移开,凝视着他抽动的嘴角,凝视他局促慌张的神情。她不管他的挣扎,用尽全力抱紧了他的身子。

    他们身后的世界,一种暴风以后脱胎换骨所萌生的幸福……他不再拒绝女人,去捕捉擦肩而过的梦。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凝视对方的面颊了。看在细胞的份上,哦不,这次是看在生命的份上。他们拥吻在一起,谁也不愿意分开,谁也不愿意让时间就这样流逝。

    在真实的世界里,一位女人拉住了袁派明,他也一怔,“谭玉涵,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谭玉涵示意他不要说话,她让他听仪器里的声音, “他们和好了!”她眼神像是在庆祝一个久违的节日。

    他们安静了很久后,谭玉涵又抓了袁派明的手,她轻轻靠近话筒,“宋学津,你可以听到我的声音了吗!”

    “好的,宋学津,你有着全世界最好的伴侣,不管怎么样,她都在用尽全力爱你,支持你的事业,现在加油就好了,你一定能做得到的。”

    宋学津感到了四周开始逐渐发烫,那既是染色质丝卷曲吸收的热量,也是此刻该有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