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城,一个白色的城市,是卡尔维诺笔下的港湾城市,是座偏向于梦幻的城市,石英的房子、水晶的路灯,在浓浓夜色中被星光抱合着,石英的商业楼,写字楼和别墅是守夜人,它们洁白的肌肤上镶嵌着偌大的窗,那是用来接应以洒落的方式莅临在城区里的月光的,同这月光一般被映在窗影里的就是在仲夏庭院里沐浴凉爽气流的藤蔓了,泛红的叶,六芒星的形状,也像海螺号角,璀璨的音韵在晚风中若有若无,在流动着海风的空气里涌出泥土深处的幽香,引诱荧光点点洒在叶面上。

    水城的人口很少,安宁又远离尘嚣。水城的夏天有副魔幻的面庞,它没有闷热,任凭你怎么奔跑,只会在脸颊上薄薄地泛起一丝汗珠;水城的凛冬也没有寒冷,从来不会让流落街头的人瑟瑟发抖。当你沉浸在十五摄氏度的阴凉里,并且唾手可得灿烂的阳光时,就连上天给你苍老的亏欠都一笔勾销了。

    哦!伟大的查尔斯先生,他依照着那些物理前辈们的意思,在中国找到了这个远离尘嚣的城市。

    当时,美国的一位科学家在着手另一个项目,他深知这个任务的完成必然少不了查尔斯的帮助。但在中国的查尔斯明确向他提出了自己正在从事的项目比他重要百倍,可是那个科学家怀疑他在叛国,并且也闹出了个大官司,说是这个查尔斯不做正事,非自以为是地跑到中国瞎搞研究,查尔斯在各式各样的压力下百般无奈地将水城的项目交给了青年人。

    宋学津的导师也起初很不能理解查尔斯为什么会把如此重要的事交付给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孩们,查尔斯笑着对他说:“青年是未来的天空,他们敢想敢做,对于生命最有敬畏之心,每个时代的舞台上都需要青年,我相信他们担得起这份责任,绽放那束属于他们的光。”

    十年前的夏天,宋学津带着笨重的行李站在了水城大学的门前,在黎明尾声时,他走过大学的街心,连风都是静谧的,可以随意拿来装饰梦境。水城大学的楼也是石英的本色,那些没有油漆做染料的楼房更像在为自然开着音乐会,那是一个没有工业污浊和冷漠的地方,像是富人的宅邸,一棵棵繁茂的橡树伫立在微风中。树,是泥土的精灵,它们总是温顺地挖出一勺勺根部所汲取来自泥土的芬芳献给晴空。水城所丧失的浮躁就那样一个个附着在树上,并化为乌有。任凭这些精灵们,把风的沙沙声赏赐给今夜的梦。

    十年前的那天黄昏。宋学津安顿好了行李抵达了水城大学,在与袁派明和谭玉涵熟悉完自己的工作环境后,他只身送查尔斯的助手们离开了水城,他凝望着城区中的晚霞,石英的楼群,每个院落中的藤蔓斑驳交错着。

    他想到了自己的童年和故乡。

    突然,他的手机轻轻震动着,有一条新的消息点亮了他手机的屏幕,原本他以为是查尔斯先生的嘘寒问暖便不太在意。而且在那一刻,阳光的闪耀让他自己眼眸里聚不到光泽。

    当他走到树荫下方后,发现了寄件人是袁派明。

    在多年以后,宋学津回想到那个黄昏,还是会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边笑边赞叹着袁派明真的身怀绝技,他冲我说:“袁派明是真的天才,他那时两只手被麻绳结结实实地绑在背后。却可以娴熟地打开微信,奇迹般地点开了与我的聊天,盲打出了一行字。”

    绑袁派明的是一个女孩,她的样子却让人足够恐惧。她个子不高,留着极长的黄发,她的双眼有着同她口红一样的血色。

    那天的事情是这样的,谭玉涵刚刚收好行李就想要走出校门,她可对于实验仪器没有半点兴趣,她最想做的事就是认识水城这个新的朋友,她沿着柏油马路便开始了与水城的第一次旅行,不知不觉地她走到了阒迹无人的小巷中。

    忽然,她听到一个女人骂人的声音,她可是对那种事司空见惯了,想也知道一定是被骂的女人睡了骂人女人的男人。当她感到无趣地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清脆的玻璃碎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里。她一回头发现了那个女人在用啤酒瓶子抽人耳光。玻璃碴子散落地满地都是,谭玉涵想这定比用拖鞋抽耳光,疼个上千倍,但一连三个瓶子都像那样碎在姑娘脸上。即使睡她男人十次也不至于出这样死手吧,谭玉涵知道,自己应该在这危急时刻做些什么了。她猛地站起来,一个健步往前冲,大吼着“我操你妈的,犯什么神经病!”

    女混混是个急性子,出乎意料的是谭玉涵性子更急,“这个狗娘生的死东西,知道老子是谁吗?”

    “这位路人,就算你他妈是玉皇大帝,也他妈的趁早给我滚蛋,别他妈的引火上身。”

    “老子不是玉皇大帝,老子在美国留的学,现在比居里夫人还重要,你掂个破酒瓶要是敢动老子一根毫毛,四五枚核弹炸到你家里来不是问题。”

    “呦,我肖未晞今天可遇到对手了。”她猛地往跪在地上的女人腹部踹去,直接让她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夏云啊,夏云,你可他娘的真行,拉来个疯女人,冒充科学家,还他娘的想用核弹来炸我。”

    谭玉涵渐渐意识到她的冲动正在将她推向深渊之中,她知道若是自己的腹部挨上那样一腿能不能活命都成问题。她边后退脸蛋边抽搐,“我可警告你啦,像我这样的物理学人才全中国都屈指可数,把我整出个三长两短的,你就是国家的敌人,全国人民的敌人。”

    “好哇,几分钟前你还骂我是狗娘生的,还要拿核弹炸我,你这个疯女人,这就害怕啦?”

    “我他妈的不怕。”

    “不怕?那你靠近点,拿个酒瓶,跟我互砸啊?”

    “会砸酒瓶才不算本事呢……”

    嚓的一声,混混可不会惯着她,不等谭玉涵说完一个酒瓶就碎在她脑门上,她就这样昏厥了过去。昏迷中,她梦见自己在一个装满书籍的小岛上,和一群孩子一起看书一起歌唱。

    当她苏醒过来时,她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个黑暗的酒窖里,在酒桶上居高临下地坐着那个拍晕她的女人。“喂,科学家,你听好了,我叫肖未晞,能认识你这个疯女人我可真他妈的荣幸,不管你是谁在水城混,就得看老子的面子,听老子说话。”

    “去你妈的。”谭玉涵在书岛的梦里苦笑着。

    “不服是吗?好的,你这个疯女人,老子的法子可多的是,觉得我欺负你了,就他妈的找男的来。”

    这时的袁派明正在水城大学的实验室里研究他的器材,显然他还不太会侍弄中国实验室里的机械。两三个水城大学的学生也帮着他调节参数,这项工作难的他们用手指直敲脑袋。看见他们在痛苦之河内挣扎的样子,袁派明也做出了无能为力的表情。

    在他接到来自谭玉涵求助的电话后,他突然疯狂地笑了起来,他野驴般的笑声可把那几个沉浸在冥想之中的学生吓了个半死。

    “喂,搞错了吧,被一个女的给绑了?还让我小心点,我的天呀,被女的给绑了,我能打不过女的?喂,实在不行,我脱裤子,我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袁派明的回答惹得那些学生们哄堂大笑,而电话里的谭玉涵却已经没有骂他的力气了。

    伟岸的袁派明先生,挥了挥衣袖,放弃了那些学生的帮助,按着谭玉涵提供的地址进入了魔窟。他的背影融进了黑暗中。

    几十分钟后,看着浑身是伤苦苦哀求的袁派明,肖未晞怀揣着怜悯之心望着谭玉涵:“什么他妈的科学家,都是这副狗样子,屁都不是,还他娘的敢来混水城。”

    绝望的袁派明才想起来还有宋学津,于是,他便在背后拿出了手机,凭借直觉打开微信,艰难地创造了那个奇迹。可是他绝望脸掠过的一丝奇怪的表情,连同发出的消息成功后“唔”的一声都被肖未晞捕捉得清清楚楚。她绕到袁派明的背后抢来了他的手机,并使劲地摁了一下开关,为了解锁屏幕,狠狠地将袁派明的鼻子摁在屏幕上,让他结结实实地用鼻子给手机来了一吻。看到了他给宋学津发的信息后她也吓了一跳,一道敬佩的目光闪过她的眼中,几秒后,她又严肃起来了,“你的点子是真他娘的多,还会找外援呢。”

    “这……这是我们老板,你找他,你让他来,冲着他要。”

    “嗯,这还差不多的,我来跟他聊。”

    这时的宋学津,正在思忖着袁派明是否在恶作剧,他害怕叫来警察之后,袁派明会猥琐地迎上来:“我搁这儿骗你呢!笨蛋!”这样警察非得先给他抓走不可。这么一来,他连杀死袁派明的心都有了。

    看见手机上宋学津的回复后.肖未晞沉下头去一脸坏笑地盯着袁派明:“你的这位老板说要操你的妈。”

    袁派明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仰脸绝望地大喊:“我操他的妈啊!”谭玉涵生气地责骂着:“都他娘地给你说了,不要找他 不要找他,你就非得找他,跟他穿着一条裤子,看看现在都完了吧,毁完了吧。”

    宋学津怒冲冲地回到水城大学的办公室里,他想狠狠地把袁派明那家伙臭骂一顿,但当他看到没有一个人影的时候,他猛地一怔,半信半疑地打了袁派明的电话。袁派明设置的彩铃声音可以说难听得要命,但这时候已然成了所有人的福音。

    肖未晞也只好将电话压在袁派明的耳朵上:“喂,你大哥打来电话了,你可最好给我好好地说话,让他把钱通通赔给我,然后带着你们这两个疯子滚蛋!否则的话,今天之内非弄死你们不可!”于是,她拨通了电话。

    袁派明瞬间就起了狼狈的哭腔,他冲着电话撕心裂肺地喊道:“我的津大祖宗啊!您这可算是打过来了,我们被绑了。”

    肖未晞朝着他的后背猛踹一下:“再他娘的胡说,我真弄死你们。”

    “我们被一个超级超级美丽的大美女给绑了!”

    宋学津被那一串串莫名其妙的话和莫名其妙的事弄得头晕目眩,他甚至有些无可奈何:“你们脑子又有病了吧,又他娘的要在我面前演戏,现在时间很紧迫,经不起你们瞎折腾,我命令你们赶紧回来!”

    “走你的吧,我倒他妈的想啊,说真的,我现在骗你有什么用?现在就你一个人了,快来把我们赎走,别报警!”

    “去你妈的.给我继续编吧,还被一个大美女给绑了,她咋不绑我呢?”

    接近绝望的袁派明,只能冷笑一句,“可能,可能是我比你帅吧。”

    肖未晞可再也忍不住了,她猛地锤袁派明的脑门。夺过手机才对着对面的宋学津大喊,“他说的是实话,你两个同伴犯神经了,惹到了我!现在赶紧他娘的拿钱!”

    “那这位姐姐,不是,这位女士。那您需要多少钱?”

    “这群鸟人,浪费了我一下午时间吧,五十万怎么样?”

    “哦,这位女士,我们,我们都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哪里有那么多钱啊!你可是真的不会绑人。”

    “现在就给爷找人卖淫赚钱去!我他娘的才不管,啥时有钱啥时就放人,才不管你们死活。”

    “卖淫?我的天啊向来不是男的给钱吗?”

    “那就男扮女装。”

    “唉,这就不至于了。他们两个贱命,也不怎么值得我这样做,也值不了五十万。要我就知难而退,见好就收算了。”宋学津冷笑一声挂掉了电话。

    宋学津索性坐在办公桌上若无其事地翻起了资料,但他哪还能再翻下去,他浑身冒起了一层冷汗,四肢也无故地抖动起来。他猛击桌脚大吼着:“袁派明,你这被狗日的,要是恶作剧的话,报假警的罪得算在你的头上。”

    青年才俊宋学津和街头混混肖未晞的第一次会面便在那天发生了。当时的宋学津先生戴着墨镜迈着矫健的步伐,提着箱子映入肖未晞的眼帘,她用冷笑给宋学津打了招呼。

    宋学津摘下墨镜,闭上双眼,将头低下,低声说:“姐姐,钱够了。”

    肖未晞脸上的恼怒顿时化为了惊奇,“喂,你真的卖淫去了吗?”

    “嗯?我男扮女装的样子可是漂亮极了。至少……至少……”

    “至少什么?”

    “至少比你要好看。”这几句话可让肖未晞气得直捶墙,宋学津还清晰地看见墙上的粉末在空中飞舞,他吓得往后退了十步。

    “你们,你们这群狗屁科学家,真的他娘的被狗日了啊!”

    看见袁派明瑟瑟发抖的样子,宋学津顿时产生了莫大的勇气,他把他退后的步子全部走了回来。

    “你看着吧,这位女士,钱就已经在这里了,你还要怎么刁难我们。”

    肖未晞拿白眼瞪着他,索性就沉默了,宋学津扔下箱子走到了袁派明的身边将手按在了他的头发,胡乱揉搓着,仿佛要扭断他的脖子。袁派明躲开了他的手,让他的耳朵凑近些耳语道:“傻子,他妈的报警了没有?”

    “呵呵,听了你的话,没有。”

    当袁派明在想方设法地吞下那些骂人的话时,一股热流注入在了那个不是很宽敞的地下室里。

    一股极强的威慑力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那是警察来了。他们麻利地破门而入,将还在发愣的肖未晞控制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