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太想当然了……

    贾金龙颓废的倚靠着车厢壁,周身萦绕的死气让追过来的贾岩都吓了一跳。

    “哥,你可别吓我,你这是咋的了?”

    贾岩绞尽脑汁道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却怎么都没有分析出原由。

    贾金龙没有为他答疑解惑的心情,自顾自的又掏出烟盒,想再点上一支烟。

    划动火柴的那只手不住的颤抖,他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妈的!”

    贾金龙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把手中的火柴盒扔到了地上。

    “哥,你跟个火柴较啥劲儿,我来给你点上。”

    贾岩凑近的时候,却发现了他哥泛红的眼圈。

    “也是,总不能什么好事儿都被我摊上吧。”贾金龙自嘲的笑笑。

    他们这些出来混的人,多少都有点迷信。

    至于内心深处的敬畏到底有多少就见仁见智,大多是为了找个心理寄托。

    上辈子混的风生水起的时候,他也随大流去过几次庙里,捐了不少功德钱。

    一把年纪的住持嘴皮子张张合合,可高深的佛法对于没上过几年学的他而言,分外枯燥。

    到最后也只能记住重复最多的四个字,行善积德。

    也对,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怎么都跟行善积德不沾边……

    没道理还给他重活一世,补全所有遗憾的机会。

    努力劝自己想开,可他又怎么可能想得开?

    两情相悦的无数个日夜,以及死后旁观她艰难生活的数十年……

    姚玉玲对他而言,已经是生命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骤然得知,她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贾金龙在最初的暴躁和愤怒过后,是茫然和无措。

    他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赚钱吗?

    可是他努力赚钱是为了给姚玉玲最好的生活,因为她喜欢打扮,喜欢漂亮包包和贵重首饰。

    那她变成别人的妻子了,赚钱还有什么意义?

    “哥……”

    贾岩又担忧的喊了一声,把他从负面情绪中唤回。

    贾金龙看向贾岩怀中抱着的东西,那是他给姚玉玲准备的礼物,也是他第二次送……

    第一次送时,他在包里装了一条金项链,挂坠是一把他们家附近房子的钥匙,让姚玉玲把她妈妈接过来住。

    彼时,姚玉玲兴高采烈的模样,他至今记得一清二楚。

    而她的回礼,也是他收到过最珍贵的礼物,他们有了爱情的结晶。

    可时过境迁,他准备了同样的礼物却再也无法得到如上次的回礼。

    “哥,你好赖吱个声儿吧,我快要吓死了。”

    贾岩抓耳挠腮,努力的拼凑着真相,“到底咋回事呀?刚刚也没发生什么,不就是小胡跟咱说,他师兄要结婚了吗?”

    看到贾金龙的脸色因为听到结婚两个字又难看了几分,电光火石间,贾岩的脑海中闪过一种大胆的猜测。

    玲玲,姚玉玲……

    “哥,你的心上人该不会是那个要跟小汪警察结婚的播音员同志吧。”

    “嗯。”

    “啊?还真是。”

    虽然仅有一面之缘,贾岩也记得姚玉玲的长相,确实不是他惦记的什么村长闺女可以比拟的。

    可是,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

    “哥,咱俩天天在一块忙着赚钱,你也没什么机会再见她呀!你别跟我说……就跟人家见了一面,就死心塌地的喜欢上了?”

    贾岩总觉得这种见色起意、一见钟情的桥段,不应该出现在他哥身上。

    可偏偏他哥非常光棍的承认了!

    “那这包还送吗?”

    贾岩的脸色如同调色盘一般,在几分钟的时间里变化了无数次,最后便秘般的问出了这句话。

    一会儿的功夫,贾金龙的脚边已经多了好几个烟头,尼古丁的刺激下他勉强维持镇静。

    “送啊,怎么不送。到站之后,咱们跟着小胡一起去混杯喜酒喝。”

    贾岩从他哥的语气中,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咱在宁阳这边,也没什么兄弟啊,就咱两个人的话,容易吃亏。”

    看着小心翼翼的贾岩,贾金龙嗤笑一声,“你在想什么?你该不会以为我是要去抢亲的吧?”

    贾岩面上赔笑,但内心疯狂脏话吐槽。

    大哥,你阴沉着一张脸,笑起来都瘆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去庆祝婚礼的!

    “你放心,我不会的,我不会再让她难堪……”

    “你说什么?”

    “没什么。”

    贾金龙说后半句的时候声音很轻柔,以至于贾岩都没听清楚。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结婚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是多么重要的一天。

    他如果闹起来的话,只会让姚玉玲成为亲朋好友茶余饭后的乐子。

    而且,最重要的是……

    他有什么立场闹呢,火车上见义勇为的乘客,还是协助过她对象办案的热心群众。

    怎么听都像是个笑话!

    贾岩有心安抚他哥,“哥,说不定那姑娘一看你送这么贵的包,动心了呢。”

    “少胡说八道。”

    贾金龙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旁人总说姚玉玲爱钱贪图享受,但身为枕边人的他最清楚,这样想错的离谱。

    她的爱享受都建立在一个大前提上,就是她得看中你这个人了。

    没见当时的牛大力巴巴给她送钱,她也不乐意嘛!

    她爱财,却只是她心爱之人的小财迷。

    而如今的贾金龙就算有金山银山,都没法得到她的另眼相看。

    火车到达宁阳前的那段时间,是贾岩觉得这一生中最漫长的。

    贾金龙就侧着身子看车窗外的风景,不说话,也不吃不喝。

    贾岩一宿都没敢合眼,生怕自己一个没盯住,情场失意的财神爷就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

    列车还有三十分钟到站时,贾金龙终于有了动作,他从行李包中拿出了自己的洗漱用品。

    “哥,你这是干啥啊?”

    “收拾一下。”

    贾金龙嫌弃的看了一眼胡子拉碴,黑眼圈快要掉到地上的贾岩。

    “你等等我。”

    贾岩小跑着跟了上去,“哥,你上次见那个港城大老板的时候,都没这么正式。”

    贾岩调节气氛的话语,并没有得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