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宫外,三两皇城侍卫镇守宫门,宫中晚梅在白雪皑皑中熠熠生辉。

    树下躺着一位面色惨白,毫无生气的女子。

    太后手捧暖炉身后有田嬷嬷跪在地上为自己的一时鬼迷心窍恕罪。

    陆芷嫣同萧卿尘站在太后两侧,眼神均落在红梅下的灰袍白衣女子。

    女子手持桃木剑负在身后,右手两指捻着一张符纸,两指上隐隐飘着;两股清澈的泉水。

    太后怔怔地凝望着犹如仙人下凡的陆倾蝶。

    她也不是没见过法师做法,只是这般境界非常人能比。

    她亲身切实地看着那股无源之水在陆倾蝶指缝中流淌。

    众人屏息凝神,只有陆倾蝶肆意而动。

    一柄桃木剑滞于空中,光滑无痕的剑身在陆倾蝶两指微微动下忽的宛如笔走龙蛇般写下洋洋洒洒的图腾。

    “金去!”手中符纸宛如蛟龙涌向桃木剑,紧紧贴在上面,那奇异图腾瞬时闪过一道金色地焰光。

    “水去!”缠绕在指尖的无源之水倘若溪水般由高处缓缓流向低处,缠绕在桃木剑中。

    “火来!”飘落而下的一朵红梅怦然绽放成一朵火焰中的梅花落在萧宁的心口上。

    “大小姐!上!”大小姐属土,正是这破法的关键。

    大小姐原地起势,宛如一道光束,投身于黑暗之中,长而粗壮的尾巴卷起地上的泥俑,尾巴稍稍一用力,抛向空中,以木为生,利爪如刃,在泥俑身上划开一道裂痕。

    陆倾蝶两指微微一动,金木水火环绕的桃木剑一剑封喉,瞬时泥俑在空中四分五裂,无源之水落在心口上的红梅上,落地生根……

    桃木剑插在白雪中,静待生命的新芽。

    陆倾蝶不语,没人敢说话。

    纵使高贵的太后,也屏着呼吸,心中急躁都落在了暖炉上,暖炉中的烟是越来越大。

    田嬷嬷更是焦急万分,想抬头看,却不敢。

    若是长公主安然无恙,她还有活路,若是长公主有个三长两短,燕帝都未必能保住她。

    在陆芷嫣的震惊下,长公主萧宁的脸色渐渐红润,唇边也显出一抹淡淡的血色。

    陆倾蝶笑意在唇边荡漾:

    “送长公主回宫休息吧。”

    太后迟疑:

    “这就好了?”

    “正是。”

    “可宁儿还没醒啊……”

    “太后莫急,不出一个时辰,还您一个活蹦乱跳的长公主。”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太后紧皱的眉头终是舒展开来,一脸慈眉善目地抓着陆倾蝶的手。

    就是这只手流淌过无源之水,好生的神气。

    太后新奇地打量着这双与平常人无异的手。

    若说这手与平常人的区别,那就是太漂亮了,太水灵了,太润泽了。

    “蝶儿这般功夫着实让哀家大开眼界啊!”

    “一些雕虫小技罢了,十岁之时便访名山秀水,偶遇奇人异事,求学一二。”

    “我陆家女子果然各个不俗!”

    “嫣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长安贵胄之门口中的咏絮之才啊!”

    “今日一见蝶儿便倍感亲切!方才所见,更是风华绝代!”

    “太后谬赞。”陆芷嫣与陆倾蝶异口同声。

    “不过蝶儿。”

    “这泥俑你是在何处寻到的?”

    陆倾蝶眼底闪过一丝迟疑,这本是皇族家事,她本不该掺和……

    她只能将目光投到了跪在一旁等待发落的田嬷嬷身上。

    “田嬷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后还是念旧情的,语气平缓了一些。

    “回禀太后……是陛下……方才陛下寻老奴,命老奴在陆姑娘靠近公主之时以摔碗为令……”

    说着说着田嬷嬷磕头谢罪:

    “老奴发誓!老奴根本不知道陛下是想加害于陆姑娘和公主!”

    毕竟是跟了三十多年的嬷嬷了,这点儿信任还是有的:

    “知道了,你退下吧。”

    太后之所以能做到如今的位置,必然不是个糊涂的。

    田嬷嬷一点,太后便明白了今日所见所闻的来龙去脉。

    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是皇族的丑事。

    “想必蝶儿已经知道了吧?”太后隐喻地发问。

    “是。”

    “那就你随着哀家去寻皇上吧。”

    “卿尘,你先送嫣儿回陆府吧。”

    “是。”

    养心殿……

    落魄的萧晋靠在案桌边,散落着头发,回观自己的一生……

    五岁前,娘亲就被打入冷宫,他被送到陆皇后身边养着。

    陆太后自然是疼爱萧凉关和萧宁。

    对他和萧婉是爱答不理,甚至经常责罚于他们兄妹二人。

    他变得阴戾不堪……他他看不得萧凉关风度翩翩一袭白衣少年郎的模样。

    他就要穿那炽热的红衣,耀眼的红衣!

    一日游玩,他瞧见路边的成茂低三下四地卖着竹篮,身着白衣,手里还捧着一本书。

    真是做作啊!

    明明穷得叮当响,明明就是个下等人,明明是生在阴暗潮湿中的老鼠!表面上却还一袭白衣,穿给谁看啊!恶心!

    这么恶心的人……正好带回宫做太监!

    他将所有的爱都给了自己唯一的亲人……萧婉。

    萧婉治愈着他……慢慢的他的心性稳定了许多。

    直到萧婉消失……永弘说……是陆皇后!是陆皇后亲手将他的婉儿丢了!

    他要报复!

    他要陆家人为婉儿陪葬!

    糊涂半生,唯一信任的救命恩人竟是仇恨于他的成茂。

    成茂设下陷阱一步一步毁掉他……

    安插了一个陆远山在他的身边,假意臣服,里应外合,就是要一同夺掉他的皇位!

    不可以!他已经失去婉儿了,若是再失去皇位,那么他和婉儿又要回到曾经那个寄人篱下,看人眼色活苟活的日子了!

    陆倾蝶说了!婉儿还活着!他不能再让婉儿受苦了!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一步、两步、三步。

    萧晋抽出挂在墙上的佩剑,躲在门后,双手颤抖着将剑举在胸前,等待着猎物。

    “什么狗屁因果!什么狗屁机缘!朕是天子!朕就算将长安翻个底儿底朝天!也要将婉儿找到!”

    脚步声越来越近,萧晋握着剑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

    陆倾蝶走在前面,推门而入。

    一道亮光顺着门缝照进大殿。

    一道黑影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