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没有宵禁,夜晚甚是繁华。

    街道两旁人声鼎沸,叫卖声此起彼伏,美酒丝竹,灯火通明,路过的风掺着胭脂香味。

    在这纸醉金迷的声光城内,刺史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站在刺史府门前,两名衙役嫌弃地摆了摆手:

    “走走走,要化缘去别的地方去!”

    陆倾蝶挑了挑眉毛。

    化缘?多新鲜呢?她又不是和尚。

    她看起来很像代发修行的人吗?

    她有时候真的想研究研究人的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各色各异?良莠不齐。

    “我来寻人。”

    “你睁大眼睛瞧瞧这是刺史府!岂是你这种身份的人想进就能进的?”一个长满了大胡子的衙役抬手指了指门匾,而另一个长了痦子的衙役上下细细打量着陆倾蝶那身朴素的不能再朴素的长衫。

    冬天穿不起狐裘的人,甚至连棉布衣都穿不起的人,找刺史大人能有什么好事?

    “我找的就是刺史,还请大人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是周必周长史的门客。”

    两人一听周必的名字面色也谨慎了起来。

    “可我从未听说周长史有你这么一位门客啊?”

    “哦?周长史与何人来往都要知会你们吗?”

    “你……休要给我哥俩扣帽子!”

    两人鬼鬼祟祟对视一眼,那个长痦子的人便进府通报。

    留下了大胡子与陆倾蝶面面相觑。

    等着也是等着,不如干点儿实事儿。

    陆倾蝶往前跨了一步。

    大胡子抽刀怒目道:

    “后退!”

    “你在怕我?”陆倾蝶深邃的眼眸像一块夜明珠一般,令人望而却步。

    “我怕你?这是大爷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笑的事儿了!”

    这么嘴硬?

    陆倾蝶又往前跨了一步。

    大胡子不知为何双脚不听使唤往后退了一步。

    “我猜刚才进去的人是你兄弟吧?”

    “那是自然。”

    “可你却垂涎他的妻子。”

    大胡子的表情一僵,眼睛快速地眨着,虎躯一震竟然又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你……你要再乱说我就要撕烂你的嘴!”

    “不光垂涎,你甚至趁着他不在之时与他夫人……”

    陆倾蝶恰到好处的点到为止。

    大胡子手中的刀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但是此人说是周必的门客……

    虽说周必不一定能活着回洛京……

    想到此,他的胆子大了几分,捡起刀,冷光在陆倾蝶面前晃过,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是来送死的吗?”

    正当他准备一刀灭口时候,痦子衙役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

    “姑娘!刺史有请。”

    陆倾蝶这才得空细细打量这个瘦高的男人。

    面相圆润,只是脸颊两侧凹陷进去,身边小人不断。

    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也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和大胡子不一样。

    大胡子的刀血煞之气很重,想必有不少刀下鬼。

    “有劳大人带路。”陆倾蝶客客气气。

    大胡子受到眼神如虎一般威胁道:

    “姑娘,柳刺史可是我的大哥,想必姑娘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陆倾蝶将耳边碎发掖到耳后,露出小巧可玲珑的耳朵:

    “风太大,我没听清。”

    “走吧,大人。”

    二人进了府,留下大胡子一人咬着牙,握着拳,浑身杀意的站在那里。

    虽说有柳刺史做靠山……

    可是柳刺史是他妻子的大哥!若是被柳刺史知道了他与别人私通……

    那还不是要了他的命?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这丫的是冲他来的!”

    ————

    “姑娘,不知你深夜拜访刺史有何事?”

    不是他僭越,是柳刺史交代他……

    “周必的门客?”柳刺史抿了一口茶,不屑地看着他。

    “找个机会杀了吧。”

    他没杀过人,有些忌惮:

    “可是……周长史那边不好交代吧?”

    “哼,周必都未必能活着回来,一个小小门客而已。”

    他还是有些害怕,他没有靠山,若是真的杀了人,哪天东窗事发,也没人能保他!

    “可……我没杀过人。”

    柳刺史不悦,眼神也锐利了几分:

    “杀一次不就会了?”

    他这官儿也是家里花了一百两银子为他谋得差事……这一百两掏空了家里的积蓄……

    若是他娘子知道他被辞官,定是不会和他过了!

    可谁的命不是命呢?

    “还不去?”

    “是大人。”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人不杀,就从后面劝走……

    只要不出现在柳长史的面前就行。

    “方才我去周长史家中,不见长史夫人和小公子,便想着来刺史府上寻一寻。”

    来人不善啊……

    他的手心渗出冷汗……

    这刺史府上下谁不知道周必夫人和家里的小公子此时正被关在刺史府的暗道里。

    人还是他亲自绑来的。

    陆倾蝶看出了他的紧张:

    “不知大人怎么称呼。”

    “我不是什么大人,姑娘就别折煞我了。”

    “小的宋宁,只是一个小小差役。”

    “那我便唤你一声宋大哥吧。”

    “无妨,顾念随意。”

    “宋大哥,这路瞧着可不像是去寻刺史的。”

    此路连个灯笼也没有,黑暗至极,只有一片澄澈的冰湖在脚边。

    “姑娘还是快走吧!”宋宁实在不想杀人,也不想害人。

    陆倾蝶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这个朴实的差役。

    周长史曾说,刺史府有一个实诚的人,从不主动惹是生非。

    可柳刺史非要逼着宋宁做一些他不愿意做的事。

    好多时候都是宋宁偷偷通风报信给周长史,周长史虎口脱险。

    这次也正是宋宁偷偷传信于周必。

    告诉他害他妻女的人都在商队之中。

    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报仇,就躲进货物里。

    然后趁机一把火烧掉,皇上怪罪下来定不会饶了柳刺史。

    而柳刺史也定不会饶了他们。

    想来这是柳刺史的一个局了。

    “宋大哥在怕什么?”

    宋宁急的搓着手,眼神不安地看着四周:

    “姑娘还是别问了!周长史与你非亲非故!你不必为了他丢了性命啊!”

    陆轻蝶悟了。

    原来宋宁的作用在这里啊……

    她一路上都想不通。

    按照柳刺史的秉性,身边的人定是无恶不作的狂徒,又怎会留下一个家世贫寒还如此本分的人?

    原来是利用宋宁去害周必!

    只是这局,宋宁不知道罢了。

    他本是好意,却害了周必。

    “宋大哥,我想你就不要继续装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