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雪被风吹起,扰乱了众人的视线,使得他们一时间,竟对格桑的表情无法完全看清。

    但他们能感受到格桑此刻的情绪已经明显不对,之前的格桑,强势霸道,站在那里,睥睨着高力士等大唐众人,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可此时,随着秦衡最后问题的问出,格桑那轻松的身体明显紧张了起来,他背脊微曲,仿佛受惊的老虎弓起腰背,满是防备。

    看到这一幕,周祥不由悄悄向后退了两步,躲在了侍卫身后。

    高力士则一步横挪,拦在了秦衡与格桑之间,同时给一旁侍卫使了个眼色,这些侍卫顿时分成两拨,一拨贴近秦衡,将秦衡护在中间,另一拨则不动声色悄悄向格桑靠近,封死格桑所有离开的路。

    “格桑,你嗓门不是很大吗?怎么现在不说话了?”

    高力士本就不是正人君子,他最喜对敌人落井下石、雪上加霜,格桑刚刚怎么对他的,他可记得清清楚楚,所以此刻一见形势逆转,他便顿时反击起来:“你刚刚说,你不可能同时出现在宴席与马厩,没错,你的确不可能同时出现在那里……但现在的情况,却是时间并不相同啊!”

    “侍从所谓的亥时二刻,根本就没有到亥时二刻……你刚刚又说,如果我眼不瞎的话,会没见到你这个大活人?嘿,你说对了,我眼还真不瞎!”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格桑:“所以,我很清楚的记得,你当晚返回宴席时,向殿下询问时间,殿下左右通过漏壶,确定正好就是亥时二刻……也就是说,案发之时,包括侍从见到凶手之时,根本就是在亥时二刻之前,而那时你压根就没有在宴席!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

    格桑没想到自己之前所说的所有的话,都被高力士给还回来了。

    他眼球来回转动,道:“那又如何?”

    只听他的大嗓门再度响起:“又不是我让你们侍从说出的时间!我又不知道蜡烛的时间不准!是你们侍从说看到凶手时是亥时二刻,而我到宴席时,临淄王的人也说正好就是亥时二刻,正因此,我才受到了蒙蔽……我也是受害者,这怎么能怨我?”

    “再说了……人有三急,我去茅房犯法吗?你们只能证明我那个时候确实没有返回宴席,但只凭这个,你们根本没法证明人就是我杀的!若仅仅因此,你们就说我是凶手,我仍是不服!”

    听着格桑狡辩的话,高力士目光更冷几分。

    动机有了,动手的时间这次也真的有了,他懒得再和格桑废话。

    有了这些东西,他再抓格桑,杨矩再敢拦,他就将杨矩也抓起来……杨矩刚刚的落井下石,他可还没忘记。

    而只要他将格桑抓入大牢,所有刑具都用上一遍,他不信格桑不招!

    如秦衡那样骨头硬的人,世上并不多。

    他不信一天之内,自己能遇到两个。

    想到这些,高力士就要下令抓人。

    “我似乎从未说过我没有其他证据吧?”

    可谁知,就在这时,他身后忽然传出了一道声音。

    高力士不由一顿,继而迅速回头,就见郎中脸色一惊,连忙抬起手刷刷刷的指向秦衡。

    高力士自然知道这话是谁说的,他向秦衡露出询问之色。

    秦衡明白高力士的眼神,他向高力士微微颔首,然后一步迈出,来到了高力士身旁。

    他没有去看格桑,反而先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看戏的杨矩,道:“敢问杨将军,你们的蜡烛一直都这么不准吗?”

    众人一听,也好奇看向杨矩。

    就见杨矩抱着膀子,平静道:“如果蜡烛不准,本将早就会告诉你们,岂会隐瞒?事实上,在离开长安之前,本将亲自命人校对过时辰,时间上应不会有错。”

    “有意思……蜡烛本来十分准确,结果案发当晚却忽然不准了,看来……”

    秦衡缓缓道:“是凶手为了这次行动,提前换了蜡烛。”

    众人都连连点头,事实已经证明确实如此。

    “那又如何?”

    格桑冷声道:“能换掉蜡烛的人多了,这仍不能证明与我有关。”

    秦衡闻声,这才转过头,看向眼神如刀一般剐着自己的格桑,道:“确实,这只能证明凶手在你们队伍之中,但我要说的证据,并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周祥连忙询问。

    秦衡看向众人,道:“凶手为了蒙蔽我们对案子的认知,专门制造了移尸的假象,从而掩盖他真正的杀人手法与杀人时间……而为了让移尸更加真实,他做了一件事。”

    “什么事?”周祥下意识问道。

    就见秦衡直视着格桑冰冷的双眸,勾起嘴角:“血!”

    “血?”周祥一怔。

    周围侍卫们也都面露不解。

    但高力士却是眸光一动,忽然道:“你的意思是说……东赞次吉房间里那滩多出来的血迹?”

    “东赞次吉房间里的血迹?”周祥若有所思。

    秦衡向高力士微微点头:“高将军果真聪慧!”

    他说道:“没错,就是血迹!”

    “通过所有证据能够确定,东赞次吉死于树林之中,凶手从始至终都没有将东赞次吉的尸首带回到房间里,那么问题就来了……东赞次吉死后没有回到房间,那房间地面上那一大滩血迹,又是从何而来?”

    高力士直接道:“凶手带来的!”

    “所以……”他完全明白了秦衡的意思:“你是说,那血是凶手带来的,凶手一定单独出去买过血,一定有装血的器皿?”

    秦衡笑着点头:“高将军真乃神探在世。”

    “你可别埋汰我了!”高力士难得向秦衡开了个玩笑,旋即直接看向侍卫:“还愣着干什么?搜啊!”

    侍卫们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连忙冲进了使臣居住的院子,砰的一声,一脚踹开了格桑的房门,冲进去便大肆搜查。

    看到这一幕,周祥不由松了口气,他觉得稳了。

    只要能搜到装血的器皿,那就是铁证,格桑再狡辩也没用了。

    一想到秦衡轻松提出这关键的证据,他看向秦衡的表情,就更加复杂了,原本属于自己的绝世美人被李隆基抢走的感官更加强烈。

    “杨将军,真凶真的是格桑?”一旁宫里的侍卫忍不住向杨矩询问。

    杨矩仍旧抱着膀子,他视线在格桑几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却是眯着眼睛,摇了摇头:“未必。”

    “什么?”侍卫一愣:“可从秦衡的推理来看,格桑应该就是真凶。”

    “推理归推理,找不到实证,也只是无根浮萍罢了。”

    杨矩视线落在格桑身上,淡淡道:“格桑并未慌张。”

    侍卫闻言,连忙向格桑看去,果然……此刻侍卫已经将格桑房间翻得底朝天了,可格桑却反而比刚刚更加镇定了。

    难道……

    他不由道:“搜不到装血的器皿?”

    杨矩毫不在意,淡淡道:“谁知道呢?”

    一刻钟后。

    侍卫们接连返回,直接将一堆瓶瓶罐罐放到了地上。

    这堆瓶瓶罐罐里,有装着药丸的小瓷瓶,有送给女子的胭脂瓶子,也有喝酒用的酒囊。

    “高将军,秦参军,这就是格桑将军房里所有能装东西的器皿。”侍卫向高力士和秦衡回禀。

    高力士点了点头,他直接道:“全部打开,将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

    侍卫们得令,没有丝毫迟疑,迅速将这些瓶瓶罐罐打开倾倒。

    药瓶打开,圆滚滚的药丸被倒了出来,没有血液,闻不到任何鲜血的味道。

    胭脂瓶子打开,里面只有胭脂水粉,同样闻不到任何鲜血的味道。

    酒囊打开,向外一倒,却见里面已经空了,一滴酒都没有了,去闻酒囊,一样没有任何血的味道。

    很快,所有的器皿全部检查完毕……而结果,是没有发现任何一个装有或者装过鲜血的器皿。

    “怎么会没有!?”

    周祥表情一变,他不由看向秦衡:“凶手不是要装血吗?可为何这些器皿里都没有血?难道他用的是别人的器皿装的血?”

    “不可能!”

    话刚说出,高力士就蹙眉否定了:“房间里的血量不少,根本不是一两个器皿能装下的,要用其他人的器皿去装,暴露的风险性太高,一旦被发现,那他的计划会瞬间暴露,他如此谨慎小心,不会做这种危险的事!”

    “可若不是放在别人的器皿里,那装血的器皿又在哪?”周祥脸色焦虑。

    高力士神色也十分凝重,他眉头紧锁,回忆着当初与李隆基迎接使臣团的画面,他记得很清楚,格桑没有额外携带其他器皿,就是这些……可怎么会没有血呢?甚至连味道也都没有!

    难道……被格桑给洗掉了!?

    糟了!

    高力士心中一沉,时间已经过去了足足两天,格桑有充足的时间处理器皿。

    他们明白的太迟了!

    他不由转头看向秦衡。

    却见秦衡此时也微微蹙眉,双眼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地上的那些器皿,眼中不断闪过思索之色。

    高力士当即心中咯噔一下,凉了半截。

    秦衡也被难住了!

    这下真的麻烦了!

    “哼!”

    格桑抱着膀子冷笑起来:“真凶就不是我,当然不会有装血的器皿!”

    说着,他直接抬起下巴,面带讽笑的扫过高力士等人,大声道:“大家可都看到了,秦衡与高力士根本找不到任何装血的器皿,这足以证明本将是无辜的,足以证明秦衡与高力士在联手诬陷本将!”

    他看着高力士与秦衡,咧嘴道:“今天你们对本将所做的一切诬陷,待本将见到你们皇帝时,都会详细的告知你大唐皇帝,本将就不信,大唐能被你们这些阴险小人给一手遮天!堂堂大唐,会连一点公道都没有!”

    “你……”高力士目光森冷。

    周祥也脸色大变。

    没有找到决定性的铁证,反而让格桑捏住了把柄……攻守易型!麻烦了!

    他不由埋怨的看向秦衡,秦衡非要找什么铁证,若刚刚高力士能和以往一样先把人抓了,再严刑拷打,或许什么麻烦都不会有,现在倒好,证据没找到,抓都不能抓了!

    他们要倒霉,自己也不会有好下场!

    高力士面目阴沉而无法阻拦,周祥慌的只会埋怨,杨矩视线扫过他们,缓缓抬起手打了个哈欠:“看来好戏结束了,过程很精彩,可惜,结果很无趣。”

    “走吧。”

    说着,他直接转过身:“去禀报金城公主吧,看来我们是非走不可了……”

    侍卫得令,就要快步先行。

    “等等!”

    可就在这时,杨矩的声音忽然响起。

    侍卫不解的看向杨矩,便见杨矩蹙了下眉头,道:“再看看。”

    侍卫愣了一下,连忙寻着杨矩的视线看去,就见刚刚还与高力士站在一起紧皱眉头的秦衡,竟是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来到了那些器皿前方,正蹲在那里挨个查看着那些器皿。

    只见秦衡快速将瓶瓶罐罐拿起,又迅速将其扔到一旁。

    没多久,所有装药丸的瓷瓶和装胭脂水粉的瓶子就都被扔开了,秦衡面前,只剩下三个灰色的酒囊。

    这酒囊下端如半月,瓶口极细,似乎由某种动物的皮缝织而成,表面画着一道道条纹,几道条纹似因经常握着已经磨损,看起来模糊不清,一根细绳将木塞绑在瓶口,随着秦衡拿起酒囊,木塞摇摇荡荡。

    秦衡看着眼前的酒囊,抬起手,将手掌置于已经磨损的条纹处,指尖轻轻摩挲,他缓缓闭上眼睛,在这一刻,他动作上模仿着格桑,思想上也代入了格桑。

    这一夜所有查到的线索,与格桑的所有接触,所看到的格桑所有的微动作与反应,都随着他代入格桑的身份,而汇聚于他的脑海之中。

    若是前世同事看到这一幕,绝对会开始紧张……因为,这代表着,秦衡已经不再是秦衡,而是另一个格桑。

    甚至,因秦衡更加聪明,经历的案子更多,所思所想要比格桑更为周密和可怕。

    渐渐地,秦衡脑海里开始模拟格桑的整个行动,从计划的制定,到执行,到最后证据的消除……就仿佛,他在亲自做这一切。

    “怎么?秦神探这是睡着了?”

    格桑见秦衡拿着酒囊忽然就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不由嗤笑道:“你是想用这种方式拖延时间吗?”

    “只可惜,本将对你的耐性已经到了极限!”

    说着,他看都不再看秦衡一眼,直接道:“来人!立即取马!本将要先行一步,前往长安!”

    “是!”

    吐蕃侍卫满口称是,迅速跑远。

    眼看侍卫离去,周祥又惊又急,他连忙给高力士使眼色,可高力士只是紧紧盯着秦衡,双手握紧,他已经没有合理理由阻拦格桑,现在只能靠秦衡。

    周祥见高力士不说话,急得直跺脚:“格桑将军,有话好好说,不至于,不至于就这样去长安啊!”

    可格桑压根理都不理周祥,他最终冷笑的环顾高力士等人一圈,一甩衣袖,直接大步就向外走去。

    “你是用酒囊装了血吧?”

    就在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忽然响起。

    格桑听闻这话,抬起的脚猛的一顿,他瞬间转过身来。

    然后……他就对上了秦衡的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那俊秀又苍白的脸庞,却有着一种暗藏的疯狂与暴躁……格桑不由愣了一下,明明看的是秦衡,为何他竟有一种感觉,好像看的是自己?

    格桑眉头顿时拧起:“胡说八道——”

    “酒囊里的确没有血的味道……”

    未等格桑说完,秦衡就一边说着,一边将鼻子放置在酒囊瓶口,他嗅了嗅,淡淡道:“可同样的,它也没有酒的味道。”

    格桑瞳孔豁然一缩。

    秦衡低着头,没有去看任何人,他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似是分析,又似是自语:“酒壶表皮已经磨损的如此厉害,代表它一直被使用着,装酒至少也该装了几年了……几年下来,这酒囊天天被酒泡着,怎么都该残存一些酒味吧?”

    “可是它却一点酒味也没有,为什么呢?”

    说着,秦衡忽然抬起头,漆黑的眸子猛的撞进了格桑的眼中,就听秦衡平静道:“因为你想尽办法清洗了它吧?”

    “可它本就是用来装酒的,你何必费尽周章来洗它呢?”

    未等格桑回答,秦衡直接咧起嘴来:“因为你这次装的不是酒,而是血吧?”

    众人听着秦衡的话,瞬间将视线齐刷刷落在了格桑身上。

    就见格桑弓起了腰背,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握成了拳头,他死死地盯着秦衡,那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咬牙道:“胡说——”

    “又是胡说八道?你就不会换个词吗?”

    秦衡又一次打断了格桑的话,他继续道:“还有这个木塞。”

    他拿起绑在瓶口的木塞,略微举起,让周围的人都能看清。

    “这木塞没有丝毫缝隙,没有任何使用过的痕迹,从里到外都十分干燥,上面闻不到任何酒味,很明显,它是一枚全新的,从未使用过的木塞!而且,不仅仅是我手中酒囊上的木塞是新的……”

    秦衡指向地上的其他两个酒囊,道:“它们的木塞也是新的!”

    “为什么?”秦衡双眼直视格桑,质问道:“为什么所有酒囊的木塞,都是全新的从未使用过的?”

    格桑眉头已经皱成了川字,他不耐烦道:“旧的不好用了,我想换新的,有问题?”

    “不!这不是真相!”

    秦衡直接摇头,他盯着格桑暴躁又暗藏紧张的双眼,一字一顿道:“真相是……因为酒囊装血,旧的木塞沾上了血,而木塞的缝隙与材质,注定你没法将上面的血迹清洗干净,所以你只能换掉旧的木塞!”

    “而且若是不出我所料,那沾血的木塞,应该在案发当晚你回到房间时,就已经扔到了炭盆中烧成了灰烬,再也找寻不到了。”

    格桑表情剧烈变化,连明面上的冷静都要维持不住了,他看着秦衡,心中充满了悚然,只觉得秦衡好像一直在暗中盯着自己一样,为何所有的一切,都说对了。

    他不知道,不是秦衡在暗中盯着他,而是在秦衡的大脑里,秦衡已经如他一样,做了他所做过的一切。

    但他心中虽惊,却还是冷笑道:“这全都是你瞎猜罢了,你根本没有任何证据……秦衡,你若再用这种子虚乌有的瞎猜诬陷于我,就算他们拦着我,今夜我也必杀你!”

    “我的确没有证据,但我可以赌一把。”

    “什么!?”

    便见秦衡盯着手中的酒囊,缓缓道:“这酒囊的瓶口很细,你不可能将刷子伸进去仔细清洗酒囊内部的每一个角落,你最多只能往里面灌水,然后用力摇晃,不是说这种方式不能清洗酒囊,只是血这种东西凝固后,与其他东西不同,若不能用刷子仔细洗刷,只是用水冲洗……还真的未必能将它完全洗干净。”

    “更别说,你这酒囊是由线将动物的皮缝制而成的,而线绳这种东西,与那木塞一样,但凡它有一点被血沾到,就不是水能洗干净的!”

    “所以,我赌……”

    秦衡双眼突然有些疯狂:“我赌你没洗干净酒囊,我赌它里面还能找到血出现过的痕迹……”

    话音一落,他忽然将酒囊向高力士用力抛去。

    高力士虽与秦衡真正交好才不过几个时辰,却已然与秦衡有了默契,见秦衡抛来酒囊,他瞬间就明白了秦衡的意思。

    铿!

    横刀出鞘,白芒一闪!

    便见那飞到空中的酒囊,顿时变成两截。

    高力士抬手一抓,其中之一就落到了他的手中。

    他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将酒囊拿到火把下方,借助火把的光亮向酒囊内部看去——

    “怎么样?”周祥声音都在发紧。

    格桑双眼瞪大,眼睛一眨都不眨的也盯着那半个酒囊。

    便是杨矩,此时都有些站不住了,下意识向前走了两步。

    然后,他们就见高力士豁然抬头。

    高力士目光扫过紧张的周祥,扫过全身绷紧的格桑,最后看向秦衡。

    在秦衡的注视下,他咧嘴大笑:“有血!有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