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斯塔德进入了秋季漫长的雨季,还只是下午,天色便暗沉如同夜晚,从校学生活动中心的窗户往外看,细密的雨丝若有若无。

    室外,覆在防水布下的手持摄像机,透过雨珠滑落的玻璃窗,聚焦于房间正中起舞的女孩们。

    舞鞋的鞋尖好像匹诺曹的鼻子轻轻点地,一排排手臂衬在雨水背景里起起落落,像天鹅在湖畔梳洗羽毛。

    这项艺术总是将人体的动态美体现得极致,队伍里领头的那一只天鹅,身段柔韧,手脚修长,脖颈线条尤为优美,肢体中倾诉浓烈感情,摄像机镜头以她为中心再推进,给了她多次特写。

    “卡!”

    有人打板喊停,像八音盒里的发条重新收紧,水晶小人停止旋转,陈望月和瑞斯塔德学院芭蕾舞团的其他女孩儿一起停下。

    裴英华老师把女孩儿们叫到一起,“今天的拍摄就到这里,辛苦大家了,回去休息吧!”

    学校舞团每周固定训练五次,与数学竞赛队的集训时间相冲突,陈望月本身又是A班的班长,身兼学生会外联部的工作,不得不做出取舍,陈望月没有加入瑞斯塔德的芭蕾舞团,只在家里周末上芭蕾的私教课。

    不过,因为形象好的甜,裴英华老师额外点了她的名,让她一起参与学校最新宣传片的拍摄。

    林清韵挽住陈望月手臂,她是舞团的一员,跟陈望月关系也算不错,“望月,这周六要一起去看歌诺皇家芭蕾舞团的巡演吗?我哥哥帮我留了包厢。”

    “周末有另外的安排。”

    “那等会儿一起去吃晚饭!”

    “也不行。”陈望月笑着说,“有个小组作业,定好现在去图书馆开个会。”

    接连被拒绝两次,林氏药业的大小姐不大高兴,一定要陈望月答应下下个礼拜抽时间陪她去试最近卡纳网上很流行的一家酒店的下午茶,才肯放开她的手。

    到图书馆的时候,陈望月本以为需要再解释一下自己迟到了几分钟的原因,没想到她还不是最晚的,冯郡和许幸棠都姗姗来迟。

    冯郡是单纯时间观念不行,许幸棠则是刚结束在学生餐厅的兼职。

    常思雨和辛檀在三层的咖啡厅等剩下的人,但他们之间没话可说,唯一的连接就是陈望月,坐在一处显得气氛尴尬,辛檀还好,社交困难户如常思雨,看到陈望月就仿佛救星降临。

    陈望月握了握她的手,“你们没点喝的吗?”

    “等你们过来呢。”

    “可以先点你们自己的份呀。”陈望月翻开菜单,问了各人想要什么。

    除了辛檀,托辛重云的福,她对他的喜好了若指掌。

    她抬起脸,“哥哥,还是双倍黑咖啡浓缩不加糖不加奶?不会太苦吗?”

    辛檀道,“不会。”

    他从来不加这些东西,任何添加剂,都会破坏咖啡纯粹的口感。

    那就随他吧,自讨苦吃的人。

    陈望月点完餐,把她这两天整理好的KMTM大赛资料和往期获奖案例,分发到每人手里。

    “今天是我们小组第一次凑齐人见面,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常思雨同学,来自C班,我的好朋友,连续三届卡纳U18信息学大赛的金奖得主。”

    “这是C班的许幸棠同学,也是我的好朋友,今年本校特招生考试全国第三名。”

    “这是冯郡,我们A班的宣传委员。”

    冯郡插嘴,“到我就这么短,区别对待啊月姐,再说了我不是你的好朋友吗?”

    “抱歉,我的失误,我重来。”陈望月一口气不停顿地说,“这是我的好朋友冯郡,世界报业大亨,卡纳著名的新闻和媒体经营者,每日新闻集团董事长和瑞斯塔德电视台前名誉主席——以上这些都是他的父亲冯楚州先生的头衔,看过前些年那部收视率很高的电视剧《继承之战》吗,讲的就是冯郡他们家的故事。”

    辛檀面色如常,常思雨和许幸棠的嘴巴张成惊讶的O字形,冯郡蒙住脸假哭,“怎么一上来就掀老底啊,过分死了。”

    “《继承之战》特别好看!”许幸棠掩不住的兴奋,“我超喜欢里面的周樱女士!能力超强,优雅又有气质,简直是女神!”

    冯郡从指缝里看她一眼,“那是我第三任小妈,后来出轨了五个健身房教练。”

    “……对不起。”许幸棠哽住。

    “没事,老头子自己被戴绿帽都不管,我有什么好在意的。”冯郡很大方地继续奉送八卦,“我个人还是很欣赏周樱的,她是个很有经济头脑的女人,跟我爸离婚之后把我们家的事情写成了一本书,卖得特别好,至今还是畅销榜的常客,热度太高了,于是她又把版权打包卖给了制片公司,血赚三千万卡朗,那破剧播出之后我爸气得差点中风,逼着家里每个小孩签协议不许给《继承之战》新一季提供素材,否则剥夺继承权。”

    许幸棠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常思雨更是听得眼神都发直了,陈望月及时制止,“好了好了,以后有机会再听你分享。”

    冯郡还意犹未尽,“我数学一般般,计算机水平也一般般,选这门课不是因为我热爱,我本来是想截个图发到我tKsChat动态上装一装然后就退课的,嘿,你们猜怎么着?”

    他讲话跟讲相声似的,没人给他捧哏,他自己把包袱抖回去,讲话跟讲相声似的,“我不小心错过了最晚退课时间,求了教务处老师半天,老师让我认清形势,放弃幻想,好好上课。”

    许幸棠和常思雨都乐得不行,冯郡接着说,“靠我自己这门课肯定是要歇菜的,正好月姐问我上不上她的贼船,我就来蹭蹭各位大佬们。”

    “没错。”贼船头子笑眯眯,“希望冯郡同学发挥特长,好好给我们干活。”

    “我们小组最后一位成员,我哥哥,辛檀。”

    陈望月介绍得相当简略,但任何人都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那份无法被他人插足的亲昵。

    坐在她左手边的辛檀点了下头,算是应和她的话,服务生在这时送来他们的饮料和餐食,陈望月从托盘里取了两颗方糖,又问了他一遍,“会很苦的,真的不要吗?哥哥,我们加一颗好不好?”

    她问话语气真的很像在哄小孩吃药的幼儿园老师,可是应该不会有小孩会抗拒在苦药汤里加糖。

    辛檀不知怎么的觉得有点好笑,扯了扯嘴角,“加一颗吧。”

    然后他就看到陈望月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她认认真真地把那枚方糖沿着杯檐推进去。

    咚,很轻微的一声响。

    食指和拇指间夹着咖啡匙,搅拌好了才把杯子给辛檀。

    食指和她的在一瞬间相触,她还是在笑,什么也没有想多的表情,意识到自己被她带起微笑的瞬间,辛檀眼神立刻变得很严肃,很凛冽,跟他系得一丝不苟的制服扣子一样,一种一尘不染的,会让人有种想要破坏的正直。

    于是,陈望月抓住了他的指尖。

    肌肉以明显可察的振幅紧绷起来,陈望月看着他,眼神干净无害。

    “辛檀哥哥,作为我们五个人里唯一一个有卡赛参赛经验的选手,给我们介绍一下比赛的规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