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首都北部莫尔郡的枫叶山庄,是卡纳前一任女王最钟爱的避暑行宫,每年都有无数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预约参观这里的园林和博物馆,瞻仰女王的荣光。

    至于其他更内部的建筑设施,供王室成员居住的城堡,行猎的湖区,和几处马场球场,则完全是卡纳王室的私产,不对普通民众开放。

    上城区几乎人人都以受邀到此游玩为荣。

    阳光均匀地撒在草地上,接驳的高尔夫球车在停机坪边静候,螺旋桨带起的猎猎风声卷起陈望月耳畔的碎发,辛檀站在舷梯末端,向她伸出手。

    她目不直视绕过他,把冷战二字贯彻到底。

    球场边缘是露天的场地,桌上安排了几处鲜花,铃兰花与向日葵层层叠叠垒作小山,并着鸢尾和郁金香一起纳入盘中,纸牌被靠在一起谈天的男人们扔到桌上,其中有一个年纪二十出头的男人支着腿笑道,“……所以就我没见过辛檀他妹妹?不应该啊,我还以为自己消息算灵通。”

    “我也没见过本人。”另一个男生说,“倒是听清韵提过,是她的同班同学,人漂亮,性格好,芭蕾跳得也不错。”

    关于辛檀的那个远房妹妹,在场的人一早都有所耳闻,只是有人尚未亲眼目睹。

    所有传言里用来形容她的最多的一个词是漂亮,但又能有多漂亮,上城区最不缺漂亮的男孩女孩,用基因、化妆品、手术刀和名牌服饰珠宝一起堆砌出来的美貌,与生俱来的人生赢家们只用支付一笔适当的酬劳就能享受到。

    “有照片吗,阿聿?”男人问。

    商聿道,“有张学生会的合照,我找找。”

    他从相册里翻出来,还没把手机递出,旁边一个球童忽然把他手机抢过去,“给我看看”,他刚要纳闷是哪个这么不长眼,眼睛瞄过去,一下就笑了。

    “殿下。”商聿起身行了个挥帽礼,大笑道,“您是在这里做兼职吗,差点没认出来。”

    他又转向坐在主位上的男人,这个国家王室的储君,年轻的太子殿下,“殿下,这算雇佣童工吧,不违法吗?”

    萧鄞言简意赅,“她开心。”

    言下之意,没人能管这位任性的小殿下做什么。

    手机在在场几个人手中轮转过一回,最后看到的讶异地挑了下眉,“没修过头吧?”

    “本人比这还漂亮。”商聿露出莫测的微笑,“不信的话,可以问我表哥。”

    陆兰庭正在同另一位之前也曾在海军陆战队服役过的朋友聊天,对方谈及家里有一位建筑专业的弟弟,想请他把人安排进某个主题公园的项目里,陆兰庭问了几个院校背景方面的问题就应下来,听到商聿的话,头也没回,“嗯,是很漂亮。”

    余光里有人走近,几个人都敛了笑,把目光转过去。

    看清辛檀身侧那个纤细身影时,他们这些人心中的躁动和好奇忽然都平歇下去,一切意味不明的猜测落到实处。

    能让一贯与圈内桃色新闻毫不沾边的陆兰庭也忍不住夸赞的,果然是个漂亮的孩子。

    话题中心的女孩穿得相当休闲,高尔夫球衫和窄口运动裤,小指头勾着一顶遮阳帽,有光照下近乎透明的五官,青色的血管薄薄埋在脖颈的肌肤之下,应该连防晒都没涂,浓白的脸,淡色的唇,无疑是瘦的,但奇异的是,集齐这些要素,也不会给予人一种病弱冷淡的观感,更像是一株高挑的,夏日蓬勃的植物。

    有些漂亮是纯视觉性的,但有些美则是有关于全部五感的调动,她像一支沾满露水的百合,连发梢都带着甜冷的植物香气,让人憎恨自己不是一台摄像机。毕竟眼睛是最好的取景器,也是最糟糕的存储器,如果遗忘掉这样一张脸的细节,难免会有可惜之感。

    最难得的,是她神态大方,目光与掺杂着打量和好奇的数道视线相触时,也不见任何怯意。

    再彼此交换眼神时,在座的人心下都了然,难怪辛重云会费尽心思要送侄女到继子身边了。

    侍者拉开座椅请陈望月和辛檀坐下,陈望月道了声谢,但似乎兴致并不是很高,辛檀左手揽住她的腰,看着对面手里夹着烟的男人,“望月不爱闻烟味。”

    那人一愣,笑着说了句抱歉,把烟摁灭了,旁边还有没被点到名的,识时务地跟着掐烟,他们这一辈的,家里有从政也有从商的,含着金汤匙出生,活了这么多年,没对几个人低过头,但都默认辛家不能得罪——没办法,拿人手软,谁家前些年金融危机的时候没接过辛氏的援手?

    看这护着的架势,原本还打算趁机打听点八卦的人也偃旗息鼓。

    牌局新开,众人摸牌,辛檀运气实在不佳,商聿连赢了好几局,忍不住讲两句风凉话 ,“小辛,第一次把妹妹带来 ,还以为你要好好表现——洵哥,把你手腕上的貔貅借他戴戴 ,他今天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赫尔墨斯大人。”

    黎洵也笑道,“换个位子吧,再输下去 ,我怕小辛马上就打道回府了。”

    侍者在这时端来饮料,盘内一排高脚杯里突兀立着一杯加冰可乐,有人看着便嚷,“谁点的啊?”

    “我点的。”陆兰庭慢条斯理,吩咐拿给陈望月,“我记得望月酒量不是很好。”

    他们之间的位置不近,一个在萧鄞下手,仅次于长桌主座的位置,一个来得晚,坐到了桌尾,隔着人群相望,空气在风声和人的谈笑里淡化。

    辛檀盯着陈望月的发旋,漫不经心地掷了牌。

    “望月,你来打。”

    他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陈望月咬着吸管看了他一眼。

    “我不怎么会,而且你们赌得太大了。”她说 ,“我可输不起。”

    萧鄞笑了笑,跟她说了此行除了回应她的行礼之外的第二句话,“没关系 ,输了就算你哥哥头上。”

    陈望月看着他的时候总有恍惚之感,因为会看到谢之遥的影子。

    当年谢之遥的母亲在成为萨尔维的王妃之前,被誉为全球王室第一美人,而萧鄞的父亲,现在的卡纳国王陛下,当年被放在这份排行榜的第二名。

    他和谢之遥是表兄弟,拥有如出一辙的银发,但卡纳的太子只留了短发,冷感很强的一张脸,笑起来也不会减少距离感,修得平齐的发尾,巧夺天工的面部骨骼像冷兵器一样带着锋利的金属质感,鸽血红宝石嵌在这座完美雕像面部,充作眼睛的部位。

    陈望月遗憾地想,可能父母辈的压制延续到了这一代,如果没有谢之遥的存在,他应该可以荣膺王室第一美人的宝座。

    商聿插嘴,“怕什么,望月,你尽管输好了,我向你保证,你输得越多,你哥哥越高兴。”

    “那不行,我不想花他的钱。”陈望月说,“我们在学校吃饭都是AA。”

    几个男人纷纷被逗笑,黎洵最夸张,指着陈望月笑得前仰后合 ,“小辛,你妹妹还挺有幽默感的。”

    辛檀嘴角噙着笑容 ,语气包容,“很可爱,不是吗?”

    陈望月妥协地眨了一下眼睛,“好吧 ,是你非要我玩的,赢了归我,输了归你。”

    “当然。”他笑着抵近陈望月,“放开了打。”

    他们玩的是桥牌,二对二,轮流出牌和做庄,规则繁琐,极其考验逻辑推理能力,计算能力和记忆力。

    起先的几圈下来,虽然队友是牌技不错的陆兰庭,还有辛檀指导,但还在熟悉规则阶段的陈望月几乎是一把一把地输,一把一把往外扔钱。

    不过既然辛檀让放开了打,陈望月也不觉得慌张,冷静地叫牌算牌做牌,眼神锐利而专注,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牌桌的局势咬得越发紧了,不知情的人看到她的气势,会觉得她才是场上通吃的庄家,但其实她已经连输几圈。

    “别紧张。”

    陆兰庭换了个位置,坐到了陈望月边上,荷官在洗牌切牌,这一轮,他们这一队是防守方,需要阻止对手定约的实现。

    他低声道,“望月,你有8墩将牌和4墩方块,可以在首攻兑换一张大将牌。”

    但陈望月摇摇头,她抬起眼睛,望着陆兰庭,忽然一笑,“您愿意跟我冒一次险吗?”

    她的目光,那样不加掩饰的胜负欲,让人心里轻轻一动。

    无法拒绝。

    商聿出了一张J,明手。

    陈望月毫不犹豫,扔出一张黑方块。

    刚刚的叫牌阶段,商聿争叫,陈望月本就怀疑他手里攥着3张将牌和单张红方块,这张牌一出,她确定自己的判断无误。

    陆兰庭提出的打法没有问题,因为在将牌2-1分布时可以拿到12墩,就算将牌是3-0,也可以保证无论如何手里至少有10墩。

    但是,将牌A是唯一兑现的桥路,一旦提前用掉,定约就无解了,陈望月不愿意让自己陷入被动,干脆冒险我用黑方块超打明手的J,继续出大牌,这样哪怕对手垫牌,手里也还有一个方块。

    一点点推进,像清理杂草的割草机,一点点清除掉对面手中将牌,黎洵脸色终于变了,意识到了陈望月的打法不寻常,竭力挽回,但为时已晚,败局已定。

    陈望月放下红桃Q,定约完成。

    她语气轻松,“陆公使,再来一把吧,我好像找到赢的感觉了。”

    局势逆转,完成了规则的熟悉后,桥牌游戏演变成单方面的屠杀,她的算牌能力惊人,对手想一步,她已经提前想到三步,四步,甚至五步,商聿和黎洵都打得大汗淋漓,眼睁睁看着他们之前赢下的所有筹码都被拢到陈望月面前,堆成一座小山。

    最气人的是,每赢下一局,陈望月都会说,“承让。”

    最后一局,商聿心气全无,还没结束就匆匆把牌扔下,“行了,算你们赢。”

    陆兰庭便笑道,“本来你就赢不了,望月刚刚放弃超墩的好机会,就是料中了你有三张将牌,又不肯攻中黑花色。你信不信,如果继续打,望月会把将牌回手,兑现另一张完成定约,她这局吃定你了。”

    连陆兰庭都拆他台,商聿无语地把最后一点筹码推过去,不死心地问陈望月,“望月,你之前真的没怎么玩过?”

    陈望月点头,“学长,如果我说我每天苦练桥牌八个小时,你心情会变好一点吗?”

    “行了,阿聿,技不如人就认了吧。”黎洵心态比他好上许多,“陈小姐牌技过人,我心服口服,不过,你打牌的风格,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

    “之遥么?”萧鄞忽笑,“确实是像。”

    辛檀和陆兰庭的目光,因为这句话,同时落到陈望月身上。

    “殿下,如果您说的是大公子的话。”陈望月说,“很巧,我们是同班同学,他确实教过我一点桥牌的规则。”

    “那就难怪了。”萧鄞了然,“我这个表弟,算牌的本事是一等一,但他平常不喜社交,没想到陈小姐会和他是好友。”

    萧鄞止住话音,他坐视野最开阔的主座,恰好能看到陈望月身侧,那个球童打扮,戴着口罩的女孩,从他们提到谢之遥开始就阴沉着脸。

    趁着他和陈望月说话的间隙,女孩把椒盐调料瓶拧开倒进杯中,再重新装满可乐。

    注意到萧鄞在看她,女孩把食指放在唇间,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又把杯子递到陈望月唇边,“请。”

    陈望月回头道了声谢,眼睛在口罩之上的那双红眼睛停了一停,萧鄞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陈望月就接过杯子,拿起来吸了一口。

    奇怪的是,她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女孩满脸震惊,也不顾自己现在扮演的是服务人员的角色,一把从陈望月手里夺过杯子,扯掉口罩,不信邪地喝了一口。

    全桌人都被这动静吸引过来,看见那女孩被辣得整张脸都扭曲了,“你对我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我才是想问,公主殿下,您为什么好端端的在我的饮料里面加料呢?”

    陈望月起身,体贴地拿了一杯加冰的白水给女孩。

    萧瑜连灌下几大口,眼泪汪汪继续质问,“你,你是怎么发现是我……”

    其他人知道她的身份,可辛檀和陈望月明明是后面才到的,她一直坐在旁边准备饮料的那一桌打游戏,也没有人提到她。

    她都打扮成这副模样了,陈望月是怎么认出她来的?

    陈望月笑了笑,手掌摊平,从自己头顶的位置滑到萧瑜头顶的位置,太子殿下的亲妹妹,今年八岁,在同龄人里算得上很高,但也只到她肩头。

    又转向众人,“其实我早就觉得奇怪了,这里的服务人员应该都是成年人,突然出现一位童工,无所事事地在旁边玩跑酷游戏,很难不怀疑啊。”

    “能出现在这里,这个年纪的小女孩,除了您,我暂时想不到第二人。”

    萧瑜目瞪口呆,“那你为什么知道我在里面加了东西,还装没事发生?”

    “您去年在芬狄亚三殿下的生日宴会上骗他喝辣椒水的新闻很有名,是国际头条。”陈望月表情无辜,俯身下来平视着她,“我其实还挺好奇您加了什么的,但我恰好很能忍辣,所以没觉得有什么,也不知道您会直接去尝。”

    萧瑜气得快仰倒,“你,你,你,我就知道和谢之遥玩的没有好东西!”

    其他人也听明白了,公主殿下又把她那些捉弄人的把戏在陈望月身上故技重施。

    萧鄞清楚妹妹并不占理,走过来牵她,“小瑜,别胡闹了,快跟陈小姐道歉。”

    “她骗我!哥哥,她是故意骗我去喝的!谁会喝了辣椒水还没反应啊!”萧瑜攥着他的手臂,“是她要跟我道歉才对!”

    辛檀脸色微沉,看着萧鄞,“殿下,我想这不是望月的错。”

    陈望月在心里悄悄叹气,她好像总是碰上任性的妹妹,只是太子殿下看起来,似乎不是陆兰庭那样会教育妹妹的哥哥。

    或者,萧鄞是大多数,陆兰庭才是少数,护短是人类的本性啊。

    陈望月没有任性过,好在,她已经过了会羡慕其他女孩有任性权利,无论做什么都能被坚定维护的年纪了。

    她对辛檀摇了摇头,蹲下,好声好气地跟埋在萧鄞怀里被劝哄着的萧瑜交流,“公主殿下,我没理解错的话,您是因为讨厌大公子,才想捉弄我的,对吗?”

    “您能不能告诉我,您为什么讨厌他?”

    萧瑜咬着嘴唇不说话,倒是萧鄞开口了,“小瑜最擅长二十四点的游戏,平时没人能赢过她,只有之遥,每一次都能赢,所以他们之间有些不愉快。小孩子一时气话,陈小姐,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陈望月发现自己很能共情这个理由。

    她代入自己想了一下,如果周清彦比她数学考得好,她可能也会在夜里偷偷诅咒他,何况喜怒哀乐都很简单的八岁小孩。

    但她不会给周清彦的饮料加辣椒粉,只会半夜三点爬起来接着学,直到下一次考赢他。

    “明明您是讨厌大公子,被捉弄的却是我,这对我未免太不公平了。”陈望月露出苦恼表情,“啊,有了,我想到一个办法,您为什么不直接去教训大公子呢?”

    “那边几个穿黑衣服的大哥哥都听你的话 ,对不对?”陈望月指了指不远处王室的保镖。

    萧瑜点了点头,“那是保护我的人。”

    “那太好了!”陈望月拍手,“你让那几个黑衣服的大哥哥把大公子打一顿,扔到垃圾桶里!我跟大公子关系很好,可以负责把他约出来。”

    萧瑜听得一愣一愣的,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讨论如此暴力之事。

    “可是……”萧瑜迟疑说,“垃圾桶好臭 ,好脏的……”

    “像他这样的大坏蛋就应该进垃圾桶!”陈望月义愤填膺,“他怎么可以赢你呢?还害得我也被捉弄了!公主殿下,您听我的,我们好好教训他一顿,然后我坐你的车,我们一起逃跑!”

    萧瑜往旁边看了一眼,好可怕,这么多人在听她们两个人商量怎么报复谢之遥。

    “还,还是不要了吧。”萧瑜声音弱弱的 ,连牙齿都发抖了一下。

    “我很瘦的,又不会占你太多地方。”陈望月装作难过的样子 ,她吸了下鼻子,眼睛里面已经酝酿起水雾,仿佛下一秒就要落泪 ,“还是你不愿意我坐你的车呀……”

    萧瑜狠狠一跺脚,“我哪有那个意思,你不要乱说!”

    “好,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我们就去干吧。”

    陈望月很兴奋,萧瑜很崩溃,“我才没有要把他扔进垃圾桶!”

    “可是您讨厌他啊。”

    “那我也不能打人!”

    “那就可以捉弄我了吗?”

    陈望月的脸上陡然少了那一重兴奋的光彩,她的眼睛很平静,凝视着公主殿下,重复道,“这对我真的很不公平啊,殿下。”

    萧瑜瞪大了眼睛,陷入逻辑的陷阱中去,这个人说得好像有道理,如果打谢之遥不对,那因为讨厌谢之遥就给她的可乐加料也不对……

    她瘪着嘴,眼睛滚下大颗大颗的泪珠,“对不起……”

    “我不接受。”

    萧瑜瞪大了眼睛。

    陈望月一下笑起来,“除非您再给我一杯不加辣椒粉的可乐。”

    萧瑜噔噔噔就踩着小皮鞋去拿。

    “殿下,慢点跑,不要着急。”

    陈望月对她说,但萧瑜已经抱着一整瓶饮料跑回来,一头栽进了她怀里,小小声地哭泣。

    陈望月顿了顿,轻抚她的头顶,“没关系,没关系的,殿下,下次不要这样了。”

    萧瑜在她怀里拼命点头。

    这一大一小两个女孩,不一会儿,就开始旁若无人地讨论怎么在二十四点游戏上打败谢之遥,看起来就像是认识了很久很久的好朋友。

    商聿低声对表哥道,“还是第一次看到能治公主的人。”

    陆兰庭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她永远能轻而易举,夺得所有人的喜欢。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像牛顿的苹果,不受控地坠落在她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