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头,云乡城东市的一家狭小驿站内,灯火微微。

    陈萍与陈白趁着夜色,拎着两个包裹走进驿站,与值班的驿卒略作寒暄之后,沿着一条暗道走入后方的一处庭院。

    院落很小,只开有一处九尺见方的天井,映照出些许繁星。

    陈白驻足在院中,他有些诧异。

    没想到,自己居住了三日的这座小小驿站,其内里竟然还别有洞天。

    陈萍颔首一笑,他放下了手中包裹,将藏在衣服夹层里的那只小白狐安顿在院落的一角。这才转过头,对身旁少年轻声说道:“跟紧我,这里还没到头。”

    陈白愕然。

    啥,还没到头儿?

    不要蒙人好不好,就这么一间整个门头儿只有一扇小门的小小驿站,能别有洞天就不错了,还能到不了头?

    陈萍自然是看出了陈白的想法,他轻轻一笑,抬手推开了北房的大门。

    二人步入其中,陈白的眼神愈发疑惑。

    这好像……

    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啊,不就是房间比梧桐苑的更宽敞一点吗,就这?

    陈白打量着房间的内饰,一脸的嫌弃。

    “别急啊。”陈萍轻笑一声,抬腿走到了床边。

    陈白撇了撇嘴,他开口说道:“王爷,您不会蒙我的吧,这儿不就是比梧桐苑的床大了些吗,还有什么特殊的吗?”

    陈萍没有说话,他回头看着玉面少年,眸中闪过一道绿光。

    “王爷?”陈白见此一幕顿时浑身一震,他下意识开口惊呼道。

    陈萍默不作声,低下头,一步、一步朝少年走来。

    陈白吓得忍不住捂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过了许久,当少年小心翼翼的放下了遮挡住双眼的衣袖之时,眼前一幕不禁令他忽的一愣。

    陈萍,不见了!

    “王爷,您去哪了?”陈白慌张开口,目光扫视四周,背后不禁生出些冷汗来。

    ……

    四周寂静无声,并未有任何答复。

    少年眼神疑惑,他双手抱胸陷入了沉思。

    先前,他的视线虽然受阻,却也并未感受到身旁有任何异样,既没有风吹草动,也没有机扩旋转的咔嚓声响,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就突然凭空消失了?

    少年越想越不对劲,他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朝着床下看去。

    这不看还好。

    一看之下,陈白瞬间吓得面无血色。

    只见,就在那破旧床榻的一角,床腿柱子的一侧,此刻好像正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

    陈萍?

    少年疑惑。

    然而片刻之后他便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

    不对!

    王爷的眼睛分明是一双漂亮的丹凤眸,怎会如此之圆润?

    这样想着,陈白便不由自主的将脑袋凑上前去,想要看个究竟。

    直到,他看清了那双眼睛所属的头颅……

    !!!

    “啊呀。”一声惊呼顿时响起。

    陈白顿时被吓得跌坐在了地上,整个人用尽全身力气蜷缩着朝后方挪去,手脚并用,好生狼狈。

    那颗头颅仿佛突然活了起来了一样,开始向前方缓缓逼近。

    少年继续朝后方缩去,不多时便来到了房间的一角,他看着不远处的那只头颅,终归还是吓得闭上了眼睛。

    完了!

    陈白心里想道。

    此时此刻,在理智与不理智之间,少年终究还是维持了以往的惯性,骑在中间那条线上,当仁不让。

    一股失重感突然传来,陈白只觉得身下一空。

    下一刻,大脑一片空白……

    “喂,醒醒。”陈萍的声音传来,有些模糊。

    陈白几乎是下意识对身前人发疯般叫嚷起来,他声嘶力竭道:“别过来啊……”

    一个脑崩弹在了少年的额头上,打的陈白不禁全身一颤。

    “我说,不至于吧……”陈萍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看着面前这个胆小如鼠的可怜少年,颇有些感慨。

    这家伙,还真是……怂蛋!

    陈白闻言终归是冷静了下来,他木讷的睁开了眼睛,眼前一幕顿时令他心弦松弛下来。

    观望四周,此地应该是一处地道。

    而面前这个人……

    陈萍!没错了!

    “王爷……”少年发出一声哭腔,浑身颤抖着就要往陈萍身上蹭。

    陈萍抖了抖袖子,后撤一步,他嫌弃说道:“得得得,离我远点儿,胆小鬼。”

    陈白好生无语。

    他索性站起身,抡起拳头就要打人。

    啥,你说他是王爷?

    好吧,至少这会儿对陈白来说,不是!

    ……

    另一边,暗室。

    青羊宗地牢内,一间狭小的牢房,有两个被捆在柱子上奄奄一息的身影,此刻正在苟延残喘。

    韩成神色怨毒,用一双被打的大小不一的肿胀眼眸,死死盯着被捆在另外一根柱子上的弟弟韩力,眸中怒火上涌。

    韩力有些疲惫的睁开双眼,四目相对,滴血的嘴角不免露出了一抹苦涩。

    他也后悔啊,若非是自己性格鲁莽,兄弟二人又岂会落得个如今下场?

    就算是此番韩家倾覆,宗门分裂。但这些大事旧账,身为前辈的周震等人本来也不会记在这兄弟二人的脑门子上,除非是像先前那样——自己往上撞。

    现在可好……

    全玩儿完了!

    韩成很铁不成钢的看着一旁的莽撞弟弟,终归还是心软了。

    他感受着韩力滴血的嘴角,看着他那被打断的四肢,那鼓包的头顶,还有……已然微弱无比的气息,一时之间竟怎么也再升不起半点怒气。

    他想伸手去抚摸弟弟的额头以示安慰,却由于绳索的束缚动弹不得分毫。

    “哥。”韩力气息虚弱,他用被打的像猪头一般的腮帮子发出哼哼声响,费力说道。

    韩成缓缓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如何作答,他真的很想骂他,可是……

    好像已经没有必要了!

    谁料,韩力的气息竟是突然凝重起来,不知是否是因为心中窝火的缘故,他突然咆哮起来,将困住他的锁链拽的响声不断。

    韩力吼道:“哥,你放心,等出去了,我一定灭了周震一家,以报今日之耻!”

    壮硕汉子眼神凌厉,好似回光返照般,板子上的鱼突然来了精神。

    “啪,啪,啪。”

    一阵掌声突兀自远处响起,地牢楼梯上突然传来一阵清晰的沉重脚步,上清峰原掌座周震拾级而下,面容戏谑。

    韩成无奈的睁开了眼眸,心中念断。

    他心里清楚,如果事情正常发展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大概率是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