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组织,在诞生之初,无论初衷是什么,它的最终目的都只有两个。

    其一是存续。

    其二是发展。

    存续没什么可说的,重点在于发展。

    宗教发展就是要传播信仰,吸纳信徒。

    但在奇幻世界里,受到最大冲击的超凡阶层,其实是神权组织。

    教宗的权利来自于诸神,教会的修道院遍布全地。

    但这改变不了超凡力量也掌握在别人手里的事实。

    教会传教、话语权增加,就意味着国王和贵族的权利下降、到手的利益减少,这自然会引起后者的不满和对抗。

    传教归传教,盘子里的蛋糕不能都给你,否则我们吃什么?

    这是一种博弈。

    在这个寻找平衡点的过程中,什一税的制度渐渐成型,贵族都要向教会缴纳十分之一的产出。

    但除此之外就别想了。

    尤其是自征服者建立黑铁王国后,将教会主力军压制在神奥境内。

    教廷动弹不得,最多只能小规模作战。

    什一税的制度没有标准,一个地方一个情况,有些缴得多,有些缴得少。有些贵族和教会势同水火,有些贵族则信仰教会诸神,肯多交点,贵族子嗣也会成为教士或者进入修道院。

    但只要怒潮大公的军队仍在封锁神奥,那教会就不能肆意妄为。

    “你这样说就说吧,这世道如此,总有许多渎神者冒出来。但人类需要归宿。”

    加林轻声说道,

    “你不能否认,如果没有诸神,那我们该向谁祈祷?总得要有个对象的是吧,祂可以是天父、主宰、上帝……我信祂们,是不希望活着毫无指望,而死后却要陷入无边阴冥;是不希望见到永生饱受磨难,永世不得救赎;是不希望心灵不得支撑、思想堕入深渊……”

    罗曼坐在板凳上,插话道,“伱觉得教会是人类之光?”

    加林思索片刻后,点头说道。

    “现在是。我是说现在是!”

    罗曼听他这样说也不生气,他要打倒的是整个落后的时代,教廷只是其中之一。

    垃圾就该倒在垃圾堆里。

    他其实不反对诸神,前提是别挡路,一个不能对人间施加影响的存在,他在乎他就输了。

    但就当前这恶臭滔天的环境而言,加林没有说错。

    他比谁看的都要通透。

    宗教能提高社会稳定度。

    信仰的力量是可怕的,对于人类而言,也是不可或缺的。

    你说诸神毫无意义,可以。

    说教会毫无意义,不行。

    尽管后者也是糟粕,但最起码能提供精神寄托。

    “你应当知晓,教会因北方战事的缘故,现在对于女巫很敏感。而裂甲大公如今只怕没力气保护你了。”加林盯着罗曼的眼睛。

    但他只见到那双赤眸毫无惧色。

    年轻的领主伸出食指,指向天空。

    “一万人。”罗曼抬起下巴,“如今的教廷最起码要组织起一支万人军队攻过来,或许有机会彻底灭杀我的势力,若我不死的话,教宗这辈子就别想瞑目,因为我会重头再来,而下次,我会更加谨慎。”

    加林默然。

    我和你说教会影响深远,你说教会能派来几个师?

    “你知道要支撑一万人作战,需要多少筹备时间吗?”罗曼和他对视,

    “半个月?一个月?好吧,权当他兵贵神速了,我给教宗十天的时间,他的大军要穿过千里之遥,这期间又要多久?两个月够不够?你觉得他有这个能力吗?”

    “‘银月之战’……历史上不是没有你这样想法的人。”加林咕哝道。

    首先要明确的是,豢养女巫的贵族不止罗曼一人,某些贵族也私底下勾搭某些女巫,借助女巫之力达成不可告人的阴谋诡计。百年前的银月领主得到女巫协助,因此对抗教会。

    但那位实权贵族低估了教会的影响力,当他高举反对旗帜的时候,他惊恐发现他所对抗的不是教会。

    那位教宗甚至不曾调集军队,曾经他熟悉的邻居不约而同的进攻他的领地。

    只因教宗赋予此等行为的合法性,声称银月领主被女巫所控制,堕入深渊,别的领主可以自由掠夺银月领,而不用遭到诸神惩罚。

    银月领主众叛亲离,四面受敌,固守城堡数年,弹尽粮绝,而他的后代也遭到流放,那一脉渺无音讯。

    其中暗流涌动、利益斗争,并非只言片语可以概括。

    罗曼轻哼道:“有些事需要顺应天时地利人和。”

    他来到这穷乡僻壤,不就是为了给他争取发育时间吗。

    他的封地若在大公领腹地,那根本没这个发展速度。

    遭到的掣肘太多了,光是调整劳作模式,就会招来裂甲大公的注视,一旦闹到黑铁之王那边,那就没法收场了。

    宁可开荒也不呆在大公领。

    如果还在乎神奥之王和教宗的话,那他这不白来开荒了吗。

    即便那两位真的知道他在豢养女巫又如何?

    他连邻居都敢抢,教宗敢发动周边贵族来打他,他就敢把所有人揍一顿。

    一群臭鱼烂虾,也配和他交手?

    “来帮我吧,加林,你很虔诚,但你更应当明智,我喜欢智者,讨厌愚者。”

    “我教不了格薇儿……最多只能教些基本知识。”加林无奈道。

    “那你来看看这丫头怎么样?”罗曼招招手。

    桑娜乖巧的坐在他大腿上,同时有些好奇的望着加林。

    隐修士很快明白罗曼的意思,他先是沉默,继而眼角抽搐,那脸庞和胡须不断抖动,像是一只老鼠钻进了又长又臭的靴子里。

    “什么时候觉醒的?”他问。

    “最近,二十来天吧。”

    “身体有什么异样?”

    桑娜如实说了她的变化,睡得很香,醒来很饿,身体越来越强大。

    “好事,好事……”加林不断点头,像是个闷葫芦。

    罗曼蹙起眉头。“你别敷衍我,这事你得给我个说法!”

    “我答应还不成吗。”加林有些苦闷,转而又对桑娜问道,“你是因为格薇儿觉醒的?”

    “我……我不知道……”

    “那应该是了,不然就太巧了。女巫觉醒条件很苛刻,潜能需要激发,有时候需要外力作引,大多数女巫至死都不知道她们有法术潜力。”

    事到如今,加林也不装了。

    罗曼料想他知道这些知识,听到这话心里一动。

    “有没有办法多制造几个女巫出来?”

    “教宗知道你这样的想法,肯定会和你同归于尽的。”加林现在可太清楚罗曼的危险性了。

    “我发誓!——你这想法比渎神罪还恐怖。”

    “真不行?”罗曼皱眉。

    他觉得这种办法肯定有,但肯定没烂大街,否则遍地都是女巫了。

    “也不是不行,所有女性都有成为女巫的潜质,所有男性也都有成为巫师的潜质。相比起男性的巫师,或许是因为婴儿在女巫腹中孕育的更久,所以她们诞生的血缘后代也能继承某些稀薄的特质,而女巫产子的代价只是力量减弱——有些人认为她们生下的根本不是人,而是潜在的恶魔,现在你清楚教廷为什么要进行猎巫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