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份迎来了一场大雪。大地银装素裹。

    那片杂木林被砍伐干净了。

    来到山脉边上,先是清理掉山体岩石上的土壤层,将岩层裸露出来。

    烈火灼烧岩石,再往上泼冰水,石层受激收缩,而内部却在膨胀……咔嚓!十多公分厚度的岩层哗啦啦的剥落。

    这片土地被罗曼很形象的命名为冰与火之关。

    简称冰火关隘。

    冰水易得,但烈火要燃料,这附近的树木都得烧个干净不可。

    不过呢,草木灰对于改良土壤有极大的作用,岩石粉末也能补充土地养分。姑且算是一举两得。

    罗曼为了保证执行力,在这里呆了较长的一段时间。

    毕竟凿山开路是他首次推动的工程,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怎么干,多久能干好也是个未知数,这时候就要罗曼的监督了。

    他统治这片土地也有些年头了,深知如果执行不到位,再好的发展计划也形同白纸,这也是他要亲力亲为的主要原因。

    按照罗曼的观点,统治者就该发挥应有的作用和担当。

    可诸多贵族们享受着一切统治阶级带来的特权,但却连一套发展计划都拿不出来,那要贵族有什么用?

    诚然,在极度落后的中古时代,贵族的存在是非常合理的。

    但在罗曼眼里,那都是尸位素餐的虫豸罢了。

    不是,你什么贵物?也配合和我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每次看到自己和一众虫豸同处在统治阶级的生态位,罗曼就觉得浑身刺挠,像是虫子在爬。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这才是统治者的真谛!

    身为领主,就该要维系其秩序,运用权力发展其领地,以高瞻远瞩的视野来制定计划,确保前进路线。

    换句话说就是:蠢驴们,在原地踏步几百年,也该进步进步了。

    ……

    罗曼在闷头搞工程,白钢公主也跟下来了。

    她全程旁观,眼睛却越来越亮。

    她见到了年轻王者的能力,就算被屡次拒绝、乃至羞辱,也掩盖不住心中渴求。

    塔希娜自认是天生王者,她能看到每个人的本质。

    但她并不喜欢统治,因为性格如此。

    她不善于处理那些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

    倘若要打回去的话,她势必会面对贵族和贵族间的利益纠葛,勾心斗角。

    当然了,她对那些无能废物是瞧不上眼的。

    但矛盾也就矛盾在这里了。

    如果不用贵族,那她就无人可用了。

    现在她就遇到了一个可用之人,不是一般人,是一个顶尖到破格的内政人才,这绝对是世间人类中最罕见的一位了。

    他能力出众,头脑像是继承了来自黑暗年代的人类的智慧,精通各种技能学识,又更胜一筹。他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嘴唇较薄,双眸是赤色的,棕黑色的浓密长发,肤色白皙坚硬和她的皮肤相仿。如今已是成年人,肩宽而背阔,从数年前的一米八成长为了如今的一米八五,而那长高的趋势尚未停止,估摸着要有一米九的身高,真的继承了来自黑暗帝国的纯正血统。

    塔希娜不由得怦然心动,她在幻想得到他后的场景。

    那必然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

    她对战争有与生俱来的天赋,对内政却一窍不通,此刻正需要一个内政人才,免去她的后顾之忧,可她的宫廷班底却未有此等人才。

    眼前的罗曼简直完美,优秀的能力、纯正的血统、硬朗的相貌、惊人的气魄、坚强的意志……好想把他囚禁起来压榨呀!

    与之对应的是罗曼有时感到很悚然,察觉到塔希娜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劲。

    但这是他的地盘,除非塔希娜疯了,否则不会对他动手。

    天越来越冷。

    雪越来越多。

    今年的雪比去年还要大,罗曼遣返了两千多个体质差的劳动力,其余身体强壮的劳工继续烧石头、泼冷水。

    他不断的催促那些劳动力清理积雪,搬运木柴,融雪成水。

    但每次最多也就破开十多公分厚度的岩体,这项工程必然漫长。

    而那些被遣返者也没闲着,分别去了木工厂等劳动密集地,负责切削木材,协助木匠制造短箭和长箭,还有一部分人拿着十字弩在居住点进行训练,部分女工则将粗麻纤维将其搓成弓弦。

    罗曼两度往返丰饶城堡和冰火关隘,其中又抽空去了起源城,去处理政务。

    两座城池的动员情况都极好。即便在严酷的冬季,依旧呈现一副生机勃勃、万物竞发的景象。

    塔希娜首次来到起源城,见到这里虽不如黑堡巍峨,但潜力巨大。她再也忍不住了,真的超想要得到这片土地啊。

    ……

    起源庄园。

    汉斯站在办公桌前,等待着罗曼的回复,顺势小心的看了眼旁边白钢公主,觉得那人高傲又冷漠。

    塔希娜眯着眼睛问道。“罗曼大人,您的军队在哪呢?”

    “军营。”罗曼随口说道。

    “什么时候带我去看。”塔希娜问。

    但罗曼没理会,继续观看起源法典上新增的法律条例,

    譬如偷两把农具的农夫该怎么定罪、辱骂邻居要罚款多少、一个农夫无意中弄伤了另一个农夫要赔偿多少、打架斗殴者要处以怎样的刑罚、破坏生产规章制度又要如何处置、离婚分家、遗产分配等。

    罗曼最开始的起源法典就仅有数条,贴在墙上就是公告,可如今它足足有了两百页,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大头书。

    因为罗曼瞧不起庄园法庭,那些法律条文都是用来维护贵族利益的,它固然是一定程度的保护了农民利益,但私法的解释权在贵族手里,你拿什么和贵族老爷斗?

    用磨坊都要交税!罗曼评价是纯纯有病!

    相比起来,黑铁法律——征服者法律倒是还行,国家法律比贵族私法强多了。

    但黑铁法律要求“人人都应安分守法”,否则要依法给予严厉制裁,奴隶也是一样。为了巩固奴隶主的统治地位,法典特别强调奴隶必须听命他的主人的安排,不许有任何反抗……

    我特么给你一拳!

    奴隶制这种落后的东西就赶紧端下去了吧!

    什么?起源城也有奴隶?那不是正在进行劳动改造的旧时代蠢驴吗?

    一旦改造完成、放弃诸神信仰、完全认可罗曼老爷至高无上的地位,就能进化成人,拥有完整人权,享受和其他居民同等的社会地位。

    罗曼对法律的看法很简单,服务于大多数人的法律才是真正的法律,也就是普世道德观念。

    而在这片土地上,谁是大多数人不言而喻。

    只是要重新起草一部完整的法律极其困难。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哪怕再完善的法律体系,都能遇到令人措手不及或者奇葩案件去钻漏洞。

    法律的进步就是不断填补这些漏洞。

    罗曼让汉斯担任司法官,九位农夫充当陪审观众,有男有女,旨在制定刑罚标准。

    一个偷工具的农夫定偷盗罪,按照庄园法庭的路子,他们就得要被砍手,借此震慑其余农夫——这太浪费劳动力了!!

    经过陪审团讨论,最终惩罚是鞭数十,吊起来一整天,罚款10枚铜币——按照偷窃价值的5倍论处。

    如果偷窃数目过大,那就剥夺其房产,重新进行劳动改造。另外奖励举报偷窃者1枚铜币。

    陪审团都是底层,底层人固然盲目,但法律本身就要在盲目中发展。

    这是一种统治工具。

    法律一旦长期运行,就会导致各种的社会风俗。而大多数底层人都会自发维护公序良俗。

    大家都认可的法律必然不会坏到哪去。

    在这个吃人的时代,底层都是弱者,只有弱者才会同情弱者——毕竟,谁敢说自己的后代或者亲人不会触碰那些法律呢,自然是处罚越轻越好。

    其中的分寸就靠罗曼来把握了。

    毕竟他有最终解释权,完全可以把法律改成他的形状。

    罗曼环顾那些新增的法律条文,确定没有问题,将其递给汉斯。

    “编撰出来,以后就按照这些标准来。”

    汉斯的汇报工作不是第一次,但也不是最后一次。

    起源法典现阶段是草莽初创,每年修改好几次都很正常,直到各种条款变得越来越细致,越来越厚重,越来越符合罗曼心意。

    “好的,殿下。”汉斯说着,双手接过那厚厚的法典。

    塔希娜这时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冷,像是刀子,汉斯心中一突,只感到一股不可抵御的王者风范扑面而来,他的身体快过思想,双手本能的将法典递给塔希娜查看。

    塔希娜接手后,随便翻看了两页,发现都是些琐碎法律。

    白钢公主并不在乎法典的重量,将其还给了汉斯,挥手打发他离开。

    她问道:“可以去军营了吧?”

    罗曼的下一站就是军营,他定期回起源城处理政务,法律条款是一方面,其他还有基建、教育、医疗、财政、军事、农业等多方面的事务。

    塔希娜是相当好奇罗曼是怎么锻造出如此强大的军队的,所以一直催他去军营看看。

    丰饶城虽然也有军营,但驻守在那里的士兵仅有两三千辅助军,塔希娜没看过瘾。

    罗曼说道:“你去了也学不来。”

    基础训练和体能训练是其次,主要是使徒加点功能太特殊了。

    罗曼现在最起码有两千多位一阶骑士级别的士兵,二阶骑士也有近千位、三阶骑士六十余位。

    不过,他也没多废话,直接就去了军营。

    通往军营的道路很干净,赛思找了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男女都有,安排他们铲除道路积雪,免得他们无事可做。

    ……

    罗曼长期坐镇丰饶城,但起源城的新兵招募、大队编号、升职转职、军械储备、作战训练等,都要他去做重大决策。

    杰特带人迎接了罗曼和白钢公主。

    主要是迎接伊奥塔希娜。

    天马平原一战,杰特等人目睹其英姿,对她非常敬重。

    他们全都行礼,都说:“公主殿下,向您致敬!”

    塔希娜望着河谷军的高层将领,眸光熠熠生辉,一眼就看出了他们各自的本质:“哦,神奥的剑术师、背叛的迪克爵士、农民出身的骑兵队长、女巫林的女巫、还有我早就见过的渔家兄妹、仅有两位龙堡出身的年轻爵士……罗曼大人,您的部下使我大开眼界。”

    罗曼轻哼道:“我不论出身的,公主殿下。”

    这时,塔希娜眸光流转,慷慨道:“你们要来加入我的麾下吗?”

    众人有些吃惊。

    撬墙角就算了,怎么还当着正主的面做啊,起源城的生活就极好了,没人有另寻山头的打算,性格跳脱的格林也不敢多说。

    塔希娜的招揽计划破产了。

    而罗曼对此视若无睹。

    他视察军队,发现兵力还是少了。

    之前招募的使徒该提升属性的都提升了,是时候从池子里捞新使徒了。

    罗曼要进行第十次招募,这次准备招募两千个使徒。

    塔希娜轻轻皱眉,她看得穿许多人的本质,唯独感觉罗曼深沉且幽暗,有时候难以揣度。

    “罗曼大人,”她说。“您是否知道征服者的本质。”

    “你是说伊奥诺斯陛下?”罗曼有些不明所以。

    “看来阿尔斯特大公没有告诉您这件事。”白钢公主指着罗曼,“先王血统纯正,你我亦然。”

    杰特听着有些不对味,便说道:“公主殿下,请容我等告退。”

    她直视罗曼,旁若无人。“不用。这些事在过去是隐秘,但征服者秩序早就破灭了,他的王冠粉碎,也就无所谓隐瞒了。”

    她说,“我们都是来自黑暗时代的儿女,我们体内流淌着帝国血脉。”

    罗曼却说道:“你是说七国尚未诞生时候的人族帝国吗?我听过神奥王国是那帝国的残余,峡湾之王也是最古之王。”

    “不错,那辉煌帝国也叫做神奥,它在黑暗年代里衰弱了,从此蜷缩在大地一角,直到一个叫做伊奥努斯的人中王者乘着风暴的翅膀横跨峡湾,在后来的日子里,他叫做伊奥诺斯,又称作征服者,以伟大君主的身份建立了黑铁王国,据说百年前仍有人传唱那段故事,可现在却失传了。”

    白钢公主说,“他是神奥王室出身,却以征伊奥诺斯的身份征服七国,他的身边有三位帮手,也都是来自那个失落帝国,其一就是初代裂甲大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