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沽渡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冷陌也停下了动作,走了过来。

    “字面上的意思……”

    洛宁拿起手中的书,递向两人。

    正是那本她一开始发现的,关于梦境的书籍。

    “你们以为,芊芊的病只需要你们说几句心灵鸡汤,引导她去向往一些美好,就能稳定……”

    洛宁站起身,向前一步,直视冷陌。

    “痛苦的记忆会更加强大,它们很容易就将美好摧残得一干二净,从梦中醒来,就意味着芊芊会想起所有的记忆,如果她支撑不住,这里所有的一些都会破灭,包括我们……”

    “可是,她现在的状态看起来还——可以——”沽渡不自信的反驳。

    “那只是表面,如果真的可以,领域里的那些怪物,这些浓郁的黑暗怎么解释?”洛宁语气平静到透着冰冷。“这里是真实的生与死,不是动漫或者电视上光靠道理就能通关的剧情,要怎么选,看你们……”

    冷陌接过书,死死地盯着上面怪诞的图案。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可能活不了……”

    “不全是,只是在发现这本书不久后才猜到的,后面只是证实。”洛宁如实回答。“你们只能赌,赌芊芊能承受住被她特意遗忘的那些痛苦记忆,或者永远待在这个梦境里,这里有吃有喝,还很刺激,也还不错……”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沽渡不明白,就算是到了现在,对方的脸上为什么还是一脸的平静。“你就不怕死吗?”

    “有什么好怕的,都是要死的,早一点而已。”洛宁一脸的无所谓。“我的事情已经做完了,现在看你们的决定……”

    不想再多说什么,洛宁坐回书架前,闭目养神。

    天色隐隐变暗,芊芊已经有了苏醒的迹象。

    “时间要来不及了……”

    沽渡看向冷陌和他手中的信物。

    “你想怎么做?”

    冷陌将书攥得很紧,绷直了嘴唇,盯着沽渡的眼睛,迟疑了一会儿才道:“我想拼一把……”

    “正好和我想的一样。”沽渡笑了笑。

    “一直待在黑暗里,我可做不到。”

    “万一失败了……”冷陌有些担忧。

    他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因为他可以对自己的生命负责,但只是怕自己的决定连累到别人。

    倒不是因为善良,只是不想欠别人的,这样总有一种负罪感。

    “那就死呗。”沽渡粲然一笑,后一句是对着洛宁说的。“反正早晚都要死的。”

    洛宁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没有说话,也不干涉两人的决定。

    天黑了,芊芊苏醒。

    她的目光穿过黑暗,看向冷陌和沽渡。

    “你们找到办法,让我离开梦境世界了吗?”

    “嗯……”

    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再犹豫。

    冷陌看了洛宁一眼,将手中的信物递过去。

    明明在他们手中只是一本普通的书,到了芊芊手里,却开始闪烁起了光芒。

    就像黑暗中滑过的流星,闪耀却也凄凉。

    因为,它们的生命都很短暂。

    无数的记忆自脑海中浮现。

    “考试的时候,我让你给我传答案,为什么不回应我?”

    “说我撞你,我还说是你撞的我呢……”

    “怎么浑身都是厕所味,恶心死了……”

    “性格这么孤僻,难怪没朋友……”

    “就是同学间的小矛盾,你大度一点,别让老师为难。”

    “怎么她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老师觉得,这就是同学间的小玩笑……”

    “成绩怎么下降得这么厉害,爸爸辛苦赚钱供你读书,你就是这么回报的?”

    “什么抑郁症,我看就是矫情的……”

    “多吃点苦,什么病都好了。”

    同学、老师、爸爸……

    那些声音就像是魔咒,不断地在脑海中回荡。

    芊芊痛苦地扔掉手中的书,捂住脑袋,蹲在地上。

    濒死一般的窒息感席卷而来,芊芊发现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只能任由它们撕扯着自己。

    “芊芊,一切都会好的……”

    眼前的世界岌岌可危,领域开始不断崩塌。

    黑暗中,不断传来怪物们的哀嚎。

    沽渡连忙出声安抚。

    可这样的记忆,单凭几个字,怎么可能抚平。

    只要是在领域里的

    人,都暂时与芊芊产生通感。

    那种悲伤、无助、痛苦,以及对生活的绝望……

    有时候,精神和灵魂上的痛苦,不比肉体上的痛苦弱。

    沽渡捂住心口,心中止不住的悲伤。

    他想起了自己年纪轻轻,就被拉进这个可恶的深渊。

    家人的不理解,朋友的抛弃……

    即便身处熙熙攘攘的都市……

    即便有一大家子人,可他依旧感觉不到温暖。

    当真是应了他的名字。

    不错,他是孤独的,一直都是。

    突然觉得,活着也挺没意思的,就这样消失了也好,一了百了。

    冷陌这边的情况也不是很乐观。

    他双臂在书桌上支撑着,手上青筋暴起,整个人都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明明生活中并不是只有痛苦,可那些美好的记忆仿佛消失了一般。

    洛宁腕上的手链,绿色和红色的水晶交替闪烁,帮她隔绝了所有负面影响。

    “姐姐,现实真的太痛苦了……”芊芊瘫坐在地上,脸上满是泪水。“即便是在梦中,也还是逃避不了,原来,那些怪物,都是我自己……”

    洛宁靠在书架上,静静的看着她。

    “我想,我是承受不住的,也许,消失对我来说才是解脱,你说得对,恢复了全部的记忆,我承受不住……”

    其实,洛宁和冷陌他们的对话,芊芊全部都知道。

    这本来就是她梦境构建出来的世界。

    “帮我和妈妈说一声对不起,还有,我也很爱她,让她不要伤心。我的力量,只能将你送出去了……”

    说着,领域破碎,梦境崩塌。

    芊芊的身形,也在洛宁的双眸中支离破碎。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结局,至少洛宁是这么觉得的。

    一个人能承受的情绪是有限的,在拿到芊芊的日记本和那本梦境之书的那一刻,洛宁就预测到了这样的结局。

    所以,她没有跟着闯关者去探查线索,而是在这仅有的时间里,让芊芊感受到片刻的轻松。

    至少,这是作为芊芊妈妈送她茶叶的答谢。

    “还是失败了吗……”

    耳边传来一声叹息,洛宁从沉睡中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