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兄弟!是你吗?我的景兄弟!”

    这声音很耳熟,景炎一时他不起,抬头循着声看过去,当目光落定在说话的人脸上的时候,刚刚平复下来的情绪,如潮也似的涨将上来。他不禁张开怀抱,给来人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唐云庭老兄,你可想死兄弟了。多谢你照顾我这些家眷,若没有你,恐怕他们早已遭了大公子毒手了!”

    “这是哪里的话。在此之前,我还为你跌落山崖,愧疚不已呢!如今看你归来,比之以前更加壮实,我也就放心了。”

    沈云阳上前见景炎和唐云庭聊得甚欢,似早已经熟络,不禁笑道,“原来你们认识,这也免去了介绍这一环。”

    三人对视一眼,意气甚是相投,沈云阳便拉着两人歃血为盟,点了三柱香,拜了天地,结为异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共当不在话下。

    景炎拉着唐云庭的手不放,问及他近日情况。

    当即,唐云庭也不隐瞒,身子往石礅上一坐,向好友叙起了旧事:

    当日,唐云霆辞了大公子,催动轻身功夫,径直往景府飞去。

    要是那百夫长先赶到景府,景氏母子将没有命在,便加紧了飞驰的步伐。

    腹下不禁传来阵阵剧痛,这是身体刚刚恢复之初,还未及时汇聚足够多灵气,又逢他强催轻身功夫御风飞行,气海告竭所致。

    可是,他不敢多做停留,忍住割心之痛,强催功力望前飞去。

    将到唐家堡时,才稍作滞留,转到没人角落换上一身夜行黑衣,蒙了黑面巾,又紧赶慢赶向景府飞去。

    百夫长已经带了十余人劲装小队到了景府正门首。藏身暗处的唐云霆见到,心急如焚,唯恐敌党抢先,劫持住了母子二人,那便不好办了。

    急忙转到后门,恰见景妻王氏同幼子正在后院晒太阳,不禁大喜。当即从屋檐上飞身而下,落在两人面前。

    忽见黑衣人飞落下来,王氏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把年才七岁的儿子景龙护在腋下,随即抄起一旁细长扁担作兵刃,直指来人,斥喝道:“你是何人!”

    吃了一惊,唐云霆这才恍过神来,自己还穿着一身夜行黑衣,难怪对方认他不出。忙摘下黑面巾,露出本相。

    王氏见了,才放下扁担,含笑道:“唐长老怎么这身打扮?又是来请相公喝酒吧!他今日整好不在。”

    唐云霆素来和景炎交好,闲暇之余,常会来寻其喝酒,比划拳脚功夫,王氏也便见怪不怪了。乍见唐云霆真容,还道又是来寻景炎喝酒呢。

    唐云霆急走两步,近到王氏跟前,王氏以为对方要趁机轻薄,连忙向后倒退出一步,斥道:“大长老你这是何意?奴家可是有主之妇,你这是要暗室欺心么?”

    见她误会,唐云霆连忙解释道,“夫人误会了,我这是有事与你相谈!”顿了一下,接着继续道:

    “景炎刺杀唐之武东窗事发了,唐家堡杀手已到府邸门前,我这是冒死前来报信的!夫人赶紧带小公子快逃,迟恐无及。”

    这话一出,顿见王氏如天塌了般瘫坐地上,精神颓废不振,两颊清泪长流。

    作为夫妻,她早看出景炎有杀唐之武之志,只是一时放她母子二人不下,今日听到东窗事发,谅不会有假。况且,大长老和其夫素来交好,更不会拿话哄骗于她,故而也就深信无疑了。

    可是,任凭天大地大,她孤儿寡母,又能到哪里去避祸呢?

    一时无计可施,只有瘫软在地,抱着幼子啼哭不止。

    见到这般场景,唐云霆也品出了眼前这妇道人家的难处,便从怀里摸出一把折扇,道,“你带景龙前往平顶山血浮屠,把这折扇交给一个身着道袍,姓张的人。这人是我在武当派学艺时的师兄,一身本领犹在我之上。你把折扇交给他,道明来意,他自然会收留你们母子。”

    王氏接过,母子二人又对着唐云霆拜了三拜,感激不尽,转又为难道,“只是凭我微薄之力,未走出唐家堡便被众人擒拿了,这可如何是好?”

    唐家堡占地颇广,又设有三关三卡,每个关卡具有十余个粗壮民兵站岗,守卫极严。

    唐云霆叹道,“守卫有我引开,你们母子尽管伺机逃走便了。”

    “儿啊!快谢过唐伯伯救命大恩。”王氏同景龙给唐云霆又嗑了三个头。

    唐云霆连忙扶起两人,道:“我和景炎老弟相交莫逆,他虽已身死,我又岂能坐视他妻儿落难不顾。快快请起,时间紧迫,赶紧逃命去吧!”

    当下王氏带着景龙一路西行,径往平顶山血浮屠而去。

    一路上小心翼翼。几次遇上士兵盘查,均有唐云霆出面,两人径出西门,堪堪便要离开唐家堡边界。

    奈何桥,是唐家堡通向平顶山血浮屠的必经之路。

    带着景龙出了唐家堡关口,两人直奔奈何桥去。

    到了奈何桥头,桥下流水潸潸,悲风凄然,王氏不禁悲从中来,回头看着旧路,如期待景炎能从拐角处赶上来同他们团聚。

    等了一晌,终究没有如愿,禁不住泪水婆娑。被年幼的景龙看到了,昂着头道,“娘亲你又哭了?是刚刚那些大兵欺负娘亲了吗?等我长大了,一定好好教训他们。”

    就在刚才,把守城门的大兵,见王氏颇有几分颜色,带着小孩出门,身边没有个男人,少不了趁机揩油。考虑到逃命要紧,她哪里敢同他们争一时之气。

    王氏摸着景龙小脑袋瓜,一时情绪上来,泪水长流,又爱又怜道,“没事的。”

    两人堪堪便要过奈何桥,便在这时,只听得“卟卟卟——”

    “卟卟卟——”

    一道道人影从桥头直蹿出来,瞬间把奈何桥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奉了大公子命令,前来擒拿景氏母子的那个百夫长。

    那个百夫长,原是景炎得力部下,王氏也识得,姓马单名一个力字。功夫极高,十几号壮汉近不了他身。

    “马力,景炎待你如兄弟,你为何背叛他,领了这些人马来捉我们孤儿寡母,你百年之后,可有脸去见你的景大哥么?”王氏把景龙护在腋下,同对方说道。

    “大嫂子,我吃的是唐家堡的公粮,景大哥谋反噬主,刺杀唐堡主,我奉命而来,捉拿余孽。这可怪我不得。”

    把剑抱在怀里,马力斜乜着王氏,犹大言不惭说道,一点不顾念旧日情份。

    左右环视一下,王氏心里登时凉了半截,两侧敌党不下百人,层层叠叠堵住了去路。更有马力这样高手坐阵。一时又哪里逃得出去?

    事情到了这般田地,多愁伤,亦没有用处。

    “这样吧!我可以跟你们走,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们须得放了这个孩子。他才不到十岁,是无辜的。”

    “大嫂子,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大公子要的是你们母子两人,我单单带你回去,还要怪我办事不利之罪呢。”

    见他不允,王氏面色一沉,斥喝道,“你也别以为仗着人多,便觉得我孤儿寡母好欺负,你也不打听打听,江湖上名叫玉面罗刹便是老娘,今天你们放了景龙,一切好谈。若是不依,老娘大不了豁出性命去不要,也非把你们这百来号人永远留下不可。”

    说话间,亮了家伙,却是铁笔银钩两样兵器。

    十年前,玉面罗刹在华山论剑上,惊鸿一现,名动江湖,未久却消声灭迹,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却不想嫁了人家相夫教子。看到王氏露出铁笔银钩,更加证实了是玉面罗刹无疑。

    众人一见,魂惊天外,哪个敢上前,却听黑影一晃而过,望王氏杀来。

    “大嫂子,公命在身得罪了!”

    马力长刀出鞘,望玉罗刹面门直劈下来。

    擒贼先擒王,见马力上来,正合了她心意。

    出人意料的是,王氏见刀风迎面,不退反进,微测身躲开一击,左手铁笔已向对方肩头点去。

    肩头遍布要穴,若被点中,非得失去战斗力不可。

    情急之下,马力忙收刀回防,以刀面作盾,护在肩头,火星四溅,堪堪挡下了一击。

    王氏见一刀不成,也不着恼,随即挥动银钩,往对方左腹侧处斫去。

    这一斫之力,重有千钧,若是打了个结实,必将肠穿肚烂,一命呜呼。

    马力不敢大意,急忙往后退出几步,堪堪避开一击。银钩擦着他衣服过去。不禁冷汗直冒,心下暗道:好险!

    实力悬殊既大,不敢停留,当即转身便返回,不想背上被王氏点了一下,痛入骨髓,脚下一个不稳,跌倒在地上。

    众兵见着首领落败,更加两股颤颤,手中的刀也因害怕抖动不住。

    王氏趁胜追击,身子一晃而没,却化作两团人影,分射两边,瞬间击倒了众兵。

    “唐家堡不过如此。”

    冷冷丢下一句话,她拉了景龙的手便要离开,却听一个声音陡然响了起来:

    “哦,是吗?”

    悚然动容,她循声看去,却见一个细长细长的人影,横卧在左侧桥的扶栏之上,左手撑着头,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这无疑令她汗毛直竖,若是这人刚刚趁她不备,出手偷袭,此刻她哪里还有命在?

    马力从死人堆里爬起来,看到这人,脸色刹时变得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