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冷冷逼视着来人,正寻思间,却只听那人漠然说道:

    “玉面罗刹,手段狠辣!果然名不虚传。”

    王氏乜着眼看着来人,想到对方既知她便是玉面罗刹,却还这样嚣张,仍旧是面不改色,肯定有些本领!

    她已年入不惑,对生死之事,早已看淡,人在江湖,欠的债总是需要还,如今诸敌环伺左右,强者层出不穷,更不知道还有多少隐藏在暗处。

    只是,她一死,年仅七岁的景龙,又能托付谁人照顾?

    一想到这里,她心下便觉沉甸甸的,如挑了万斤巨石,不能释然。

    手里的铁笔银钩,也异常沉重,蓄势以待,只要对方稍微一动,她便毫不留情的向对方身上招呼过去。

    “你也是大公子派来的吗?老娘手下从不杀无名之辈,速速报名受死吧!”王氏抖一抖手中家伙,怒斥道。

    却只听那人悠悠道,“江湖人称‘活死人’的便是在下,却是小公子谴我前来的。”

    “小公子深知景炎长老遭受不白之冤,愿意竭力为其昭雪,不过条件是你得投到他麾下效力怎么样?”

    王氏随夫待唐家堡十数年,早已见惯欺男霸女的行径。这两个公子哥,虽然如今闹到同室操戈的地步,不过仅是为了堡主之位而已。实则均是一样货色。

    王氏闻知丈夫身死,心早已寒凉透彻。本想携稚子远走他乡,离开这是非之地,免受熏染之害。不想才出虎穴,又遇恶狼。心下只是叫苦不迭。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就只能送你归西了!”

    听到回答,活死人目光一寒,随后大刀挥出,一道白色寒芒径往王氏劈面打来,带着森然的杀气。

    远远里便感受到寒意扑面,王氏面色凝重异常,却不能往旁边躲闪,因为她身后就是七岁的儿子。她如果躲闪了,刀头直指的就是她的儿子。

    就算明知道对手实力恐怖已极,就算拼着挨打无力还手,她也绝对不能退避开去。不能让年幼的儿子暴露在对方的攻击范围之下。

    举起铁笔银钩硬生生挡下了对方沉重一击。这一接上手,才觉势大力沉,心下立时“格登”一声,升起一股不祥之兆。早知“活死人”强悍,没有想到竟强悍这地步。王氏的嘴角已然挂彩。

    可是,她仍旧未后退一步,坚定的眼神说明了这一刻她心里的状态。

    活死人略微有些惊讶,因为就算是大长老唐云霆也不敢正面硬接他这一刀。

    可眼前这样一个柔弱女子却不躲不避,硬接下了一刀。

    这怎么不使他震惊?

    活死人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道:“你流血了!”

    王氏白了对方一眼,挥袖抹去嘴角血迹。

    听到这话,景龙小脑袋瓜从王氏身后钻出来,看着母亲愈发苍白下去的脸,满眼心痛神色。王氏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慈祥的对儿子道,“没事儿,这里危险,快到后面找个地方躲好。”

    收回刀,活死人冲王氏嚷道,“喂!有儿子在背后藏着干嘛不早说啊!一不小心杀了你倒是小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仗着欺负弱小取胜呢?这多折我堂堂‘活死人’威名啊!往后我还怎么在道上混!”

    活死人凶残狠辣固然不假,却是公平公正,不愿占人半点便宜。

    听到这话,王氏略微一愣,不愿领这份人情,随即挥动铁笔银钩向活死人面门斫去。

    见攻势袭来,横刀一扫,一道银色光弧把王氏连人带兵器直飞出去。

    王氏只觉得虎口吃痛,铁笔银钩两样兵器几乎脱手。

    心下更是吃惊不已,没有想到眼前这个长相平平无奇的男人,会有这样大的能耐。目中更生凝重之色。

    当即展开铁笔银钩,化出两道金光望对手射去。这是玉罗刹成名绝技“铁画银钩”,相传是武当派姓张的祖师传下,中间却因种种变故断了传承,王氏埋头苦苦研究十年之久,才从新得以延续这项绝技。

    活死人成名江湖三十年,一身修为已达地灵境中期,在唐家堡内也算是罕逢敌手,只是去年除夕输给了唐大长老半招而已。

    眼前这女子能有啥本事?活死人虽然久仰玉面罗刹大名,看她娇弱弱一个女子,却仍旧不免生出轻视之念。满以为惊动天下的是她的艳名,而非可怖实力。

    待到两道金光射将出去,才把他吓了一跳。索性金光打偏了。却看被金光打到处,石碑边缘如刀削斧劈般平整。知道是个高手,遂收了轻视侮慢之念,眉心一颦,十分戒备起来。

    心下却是在暗暗惊呼:好险!这一下如果被打中,休说我一世英名尽丧于此!甚至于一条好命也要葬送掉。

    当即,收招防御,祭出法器,却是一口古旧铜钟。

    古钟上阳刻着诸天神像,神威凛凛。阳书宝卷咒文,兀自焕发神光。钟顶更是赫然站立着蒲牢神兽,怒目圆睁,雄风非常。

    这古钟,名叫震魂钟,即可用以防御,又可震人心魂,杀人于千里之外。是名副其实的顶级法器。

    震魂钟乃活死人手里的底牌,轻易不用,一旦动用,必要见血方收。王氏刚刚那一剑,令不可一世的他察觉到了一丝危机感,这对素来惜命怕死的人,怎么不动了杀心?尽早除去眼中钉肉中刺。

    “我原来也不想杀害你的,奈何你缕触我逆鳞,便也怪我不得了。”

    乍见震魂钟凌空飞出,王氏心里一下子便提了起来,早听说上古法器能与人灵魂沟通,以神御之杀人于无形。眼前所见震魂钟,肯定是上古法器无疑!心下陡然沉重。

    原本,倚仗着“铁画银钩”绝技,拼死杀出一条血路,为儿子寻得一丝生机之念,也随着法器的出现被震得荡然无存。

    不过,纵使绝路在前,无计可施,要她自缚双手,闭眼待死,却绝计不能够!

    王氏奋起神威,双手齐伸,又是两道金色光束打出。

    “嗵——嗵——”

    两声钟磬之音,宛如石破天惊,响彻天地。

    只见,金色光束向活死人射去,却被他祭出的震魂钟挡下。金色光束挟着劈山毁岳之力撞击在钟壁之上,如同砸在厚重坚实的铁板上一般,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钟声。

    王氏面色凝重,刚才一击,足有千钧之力,即便是丈夫景炎在时,也不敢正面硬接她这一招。眼前这古钟却接下了,看样子并未在上面留下刀劈剑斩痕迹,上古法器防御简直令他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无法攻破对方防御屏障,这对于王氏来讲很不利。也就是说,只能挨打,不能反击。

    严峻形势摆在眼前,最好的选择就是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她施展开绝顶轻功,放眼江湖武林,鲜有人能赶得上。

    可她跑了,景龙怎么办?唐家堡捉拿她不住,势必要移祸在孩子身上不可。

    如此想着,她便放弃了活命机会,只能脚底飘浮,绕着对手游走,手不停挥的释放出杀招,往古钟上招呼过去,一次次试探着法器破绽所在。

    震魂钟散发着淡淡金光,上面咒文如有了生命,浮现虚空中,并徐徐转动,颇有规律。

    每次遭受攻击,古钟上金光均微微颤抖一下,随着攻击越发频繁,金光颤抖也愈厉害。

    活死人却浑然不顾,似乎看出以王氏实力根本拿震魂钟没有办法。他只是静静看着古钟外的敌人演着独角戏,眼睛里净是漠然神色。

    或许这样,是他所能给予王氏最后的怜悯了。一旦他出手,王氏只能处在一种被动挨打的诡异状态,死亡将是最终归宿。

    终于,活死人抬起了手,掌心直对前方,伴随着口诀催动,一团蝇头般小的银光浮现,并随着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扩大。瞬息间,便有了婴儿拳头大小。

    很快,王氏身影又转到他前方,与此同时,他掌中释放出了雷射光线,照着对方迎面打去。

    待到王氏察觉到,雷射光线已经临体,再想要躲闪,却又哪里来得及。万般无奈,只好举了兵刃格挡。

    “嘭——”

    雷射光线几乎透体而过,王氏紧跟着被强劲的气劲带着直飞出去,撞在丈余外一棵三人环抱的大树上,应声而折。樱唇微张,鲜血长流。

    活死人收了法器,现出身来,看着眼前负伤垂死的人,只是长叹一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何苦呢?”

    景龙跑上前,展开臂膀,护在王氏身前,拿眼狠命逼视着活死人,道,“坏人!不许伤害我娘亲。”

    活死人蹲下身,看着眼前这个愿意为母亲挡刀的大孝子,嘴角难得露出一抹笑,道,“不是我执意要杀她,是她自取死道。如果她归降小公子,何须吃这个苦头?如今性命都难保了。”

    景龙却不听这胡诌八扯,撮起唇就啐了他一脸唾沫。

    活死人大刀眉一拧,凶现必露,手中雷光浮现,便要下杀招。

    见此一幕,王氏心惊不已,可是她要上前拦阻,奈何负伤既重,气若游丝,全身如散了架一般,稍微动作,更是痛入骨髓,哪里还有余力前往拦阻?

    眼看年幼儿子便遭恶人迫害,一颗心痛到极点,却无可奈何。

    “得饶人处且饶人!”

    便在这时,一个声音自远而近传来。眨眼间,人影已到了眼前。

    只见来人穿颇为随意,一件原破旧褐色粗衣裹身,脚踏破布鞋而已。

    这人来得诡异莫名,一时分不清敌友,情急之下,活死人出于自保之念,伸手便打将过去。

    仓促之间,两人对拼了一掌,活死人竟被对方强劲掌力逼得倒退出去。回看来人,却站在原地,脚下如生了根,一步未退。

    活死人惊讶之余,更不敢把他看轻,试探着问道,“你是何人?敢掺和唐家堡之事。难道不怕我们堡主问罪吗?”

    “如果是唐之武,我当真有三分忌惮。可是老唐仙逝,就那两个不成器的大小公子,简直不值一提?”

    来人声如洪钟,入耳惊心。而更令活死人心惊的是,他竟然知道唐之武已仙逝消息?

    对于唐之武死讯,是唐家堡内部消息,在未稳定形势前,是对外封锁的。来人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这怎么不使人心惊?

    并且,他还称呼唐之武为老唐,看似多有交集,不是故友,便是宿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