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然天宫制圣祈祷大法——

    这乃是一门勾连寂然天宫,成为祟郁魔主的魔子。

    尔后便顺理成章,向这尊大父神来行祈祷、求赐予的佑告之术。

    残虐万灵,捣毁天地,杀绝一界,打烂海陆——

    只要不断的去行那种种摧却、灭绝、震怖、毁坏、黑暗之事。

    就能够从寂然天宫之中,不断得到祟郁魔主的赐福。

    而那赐福也并不拘于什么,完全可按祟郁魔子的心意来做选取。

    既可是一尊上佳的红粉肉炉鼎;一件藏骸绝迹、能吞脑嗜髓的奇诡旁门毒虫;身具移山改陆之能,能肩抗河岳的大尸身傀儡。

    又能是一卷正宗的玄门高要密卷,直指元神返虚的道果;一口前辈剑修留下的法宝飞剑;一颗九转龙虎金胎大丹。

    亦或是人道修行的圣贤手札。

    赤箓正神的金身残块。

    断绝了「五顺上分绝」,梵行已立的大阿罗汉的遗蜕舍利。

    能腐绝生煞,幽阴至绝的真犼血魂。

    大道宗虚,涬溟万象,无有不包,无有不囊——

    甚至经文上有言,若是赐福足够,便是转轮生死,浴日补天,亦或是恭请得祟郁魔神亲自出手,也未尝是妄言。Z.br>

    但「寂然天宫制圣祈祷大法」中最至关重要的一点,却并非这些赐福所换来的种种条目。

    而是在成为祟郁魔子后,便已超脱了生死衰病的烦恼,无虞寿限的苦楚!

    几是能够无限的延生下去!

    在生灵炼成「寂然天宫制圣祈祷大法」的顷时,一身的性命根本,就已是在寂然天宫内注下了真籍。

    纵是被敌手打杀,也能很快从寂然天宫中苏醒,再次于现世内重生。

    刀兵、神通、咒诅、符阵……

    便是死上个千次万次,也能够再千次万次的重生回来。

    事实上,在成为祟郁魔子的刹时,就已是个阴司除籍、鬼关无姓的定居。

    能决定祟郁魔子生死的,便只唯有祟郁魔神这一位而已……

    不过这门大神通虽有无穷的殊胜,却也甚是个难修。

    有道即现,无道则隐。

    单说是与之交感的生灵,便是万中无一。

    而纵是侥幸过了交感,后续的剥皮血尸和六尘魔的试法,又足以令得无数人折戟败亡。

    在前古时代,祟郁魔神本就是佛门大觉者的出身,后屠门叛教,杀了满天的菩萨和大阿罗汉,才有一统群魔的景状,被膜敬为「魔中圣哲」。

    祂所开创的「寂然天宫制圣祈祷大法」,自然也是隐隐约约,暗带了几分沙门真意。

    剥皮血尸乃是表色之门户,一旦被触及,便是要被剥离显形二色,打入空寂无间之所,下场凄惨。

    在其之后的六尘魔——

    人面大蛇是色尘。

    红肤侏儒是法尘。

    无头尸魁是香尘。

    血池弦乐是声尘。

    车轮是触尘。

    金人是味尘。

    ——

    此六尘魔试法,非大福缘、大毅力、大气运者不能化解。

    一旦败落,顷刻便是身死魂消的下场。

    人择神通,神通亦择人。

    祟郁魔神对于自家魔子的选取,也自是严苛的非常。

    在符参老祖记忆中,能够如陈珩这般毫发无损的便过了六尘魔试法者,近十万年之内,也唯有一个陈嫣而已。

    「都是陈玉枢留下的子嗣,陈嫣算是这小子的姐姐了……当初那

    页载有」寂然天宫制圣祈祷大法」的地阙金章可是主动来投,落在陈嫣怀里,老祖亲眼的所见,让我都吃了一惊!」

    符参老祖心头嘀咕:

    「这老陈一家子看来是颇得祟郁魔神的偏爱啊,祟郁魔子多久都未再出世了?先有一个陈嫣也就罢,可陈嫣死了才过多久,竟又出了一个陈珩!

    不过,祟郁到底死了也未?现在选祟郁魔子究竟是祂的心思,还是由寂然天宫在代劳?

    若是未死,将祂讯息卖给那位劫仙之祖,说不得这还真能赚上一大笔呢!狠狠的发财啊!」

    怀揣着这般心思,符参老祖又催促了陈珩几次,却都是未见应答。

    他在这边不解了半晌。

    最后终是猛得想起自己在入殿前,曾说过的噤声言语,不禁咧了咧嘴。

    「好了,如今已是能传音了,你不必忧心被觉察,无妨了。」符参老祖叹出一口气,无奈道。

    「这又是为何?」

    过了几息,他才听得陈珩传音。

    「因万里照见符眼下已是启用了,老祖这片参叶子在用尽飞灰前,参叶中的神念自然是要从虚空归还到本身,也因此是能借来本相的一丝法力。」

    符参老祖洋洋得意:

    「小子!可别小看老祖啊,老祖可是堂堂的大哉延性参,是正宗的长生仙药!借来本身的这法力虽不能改天换日,但屏去一个洞玄和一头天魔的神念感知,那确是不难!要是以后还能再遇见老祖参叶子的话,你可要对老祖放尊重些!」

    「万里照见符已用了?是何时候?」

    陈珩一讶:

    「可我分明还未动手。」

    「……在那个恶嗔阴胜魔出来的时候,嘿!你年轻人把握不住这张宝箓,还是得让老祖来!你若是哪儿没录照下来,岂不是白白费了老祖的叶子?」

    符参老祖讪讪笑了一声,又连忙找补,转过了话头,道:

    「话说你小子方才装得挺像啊,老祖还是第一次见你脸上有如此之多神情。

    演得好!好!演得甚好!」

    陈珩心下倒也不是太意外,符参老祖的秉性他也多少是了解些许,只是轻笑了一声,没有接口。

    万里照见符——

    这张符箓并无什么杀敌困阵的功用,它仅是能将眼前发生的一段声象储下,再传飞到万里之内,每个修士的心田脑海之内。

    且催发时甚是隐蔽,无声无息,令眼前之人绝难察看到不妥。

    按各大玄宗仙门所勘定的奇Yin巧技来算,这张万里照见符倒多少也算是合贴此流了。

    事实上,依着符参老祖的言语,这张万里照见符乃是近古时代,才被一位高人所创出。

    其本意也是用做捉女干成双的,将荒唐Yin事大白于天下,拼着折损自己颜面,也要行诛心之事。

    后逐渐流传了开来,另用做了他处,才被广为人知……

    「万里照见符用了便用了罢,老祖想必自有考量,不过祟郁魔子一事倒是妄言了,一来,人身并不可使用这门神通,二来……」

    陈珩笑了笑,道:「我还不想抛去现下的人身,去行天魔的道途。长生大道,自然最终是要求个超脱逍遥才是,岂能将生死制之于他人之手?」

    这时候,那美妇人面貌的恶嗔阴胜魔早已是临近了陈珩身畔。

    她微微俯下身,露出胸前那一抹滑腻雪白的沟壑,目光在陈珩脸上游离不定,仔仔细细打量。

    其中的火热意味丝毫不加掩饰,似是简直恨不能伸出舌头来,来把这张脸来回舔涤一遍。

    「小郎君,你好漂亮啊。」

    凝望了许久,美妇人才幽幽叹息一声:

    「你真的好漂亮啊,像个玉人一样,我都要舍不得夺舍你了……」

    她抬起青葱的尖长玉指,将陈珩下巴挑起,喉头滚动,一双眼简直像是黏死在这眉目上,浑然忘我也似。

    「万里照见符还能再储下一段声象,你小子赶紧再卖几个笑脸出来,套出她的底细,最好坐实了这什么怀悟洞主和天魔有染的罪责,那样就完事了。」

    见着这一幕,符参老祖几是要乐得开始打滚了,强忍着笑意,对陈珩传音道:

    「卖个笑,卖个笑,赶紧套话,快!快!」

    陈珩心知这老儿完全是想看乐子,但他心底本就也对天魔存了几分疑惑,沉思了一会,便也开口。

    「这位夫人——」

    「小郎君,妾身本名是查和娜仁。」

    美妇人打断他,吃吃一笑:「你唤妾身为柳娘便是。」

    「夫人和洞主这两百年来,以听讲之名,来行的都是杀戮之事吗?这几多年岁里,便未曾有人发觉过吗?」

    他道:

    「若只是为了选取能与「寂然天宫制圣祈祷大法」交感者,又何必下死手?

    又或者,今番是我连累了路玉和那位血莲宗的练炁士?若我并未与神通交感,他们也不必死?」

    「……郎君倒是心善,可惜了,纵是郎君并未与神通交感,他们也是活不下来的。」

    美妇人摇头:「那些资质高些的,有望仙道洞玄境界的,自然不可涸泽而渔,妾身会将他们炼成魔眷,日后他们道行若是增进了,也能有一份反哺道妾身手中。

    而那些资质低劣的……郎君不知吗?天魔最是爱修道人的血肉了,那可是大补之物,」

    她舔了舔嫣红的嘴角,媚态横生:

    「至于被发觉?放心罢,一来,我们都是只对散修下手,命如草贱的东西,值得甚么。

    二来,我可是恶嗔阴胜魔,仅次于天魔中的王族,我的魔眷傀儡,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窥破的!」

    「我还有一个疑惑,传言怀悟洞主曾去东海寻龙,最后娶了东海龙君账下,灵照显应大将的子嗣为妻。」

    陈珩闻言叹了口长气,缓声道:

    「我原还以为夫人是蛟女,没料想竟是天魔……

    这么说来,莫非连东海也与两位立下了什么盟约不成?」

    听到这话。

    美妇人本是带笑的面色,微微僵了刹那,眼底眸光也一沉。

    「东海的龙君何其自傲,我和柳娘在他面前不过是虫蚁,立下盟约?什么痴心妄想。」

    法坛上。

    这时怀悟洞主淡淡瞥了陈珩一眼,开口道:

    「我以求娶龙女之名带柳娘去东海,本意是想献了全身的家财,以祈求一个能出入罡气层的名额,逃离这九州四海。

    但莫说龙君懒得理会,连那些公侯将相,都只把我当个笑话,甚至因柳娘是恶嗔阴胜魔,还要将她夺来当魔宠,是灵照显应大将收了我的身家,又以蛟女之名替我伪饰,将我二人又送回了南域。」

    「好了,你该问的也都问完了,看在你所立的功劳份上,老夫已是让你当了个知情鬼!」

    怀悟洞主冷冷一笑:

    「陈珩,乖乖去死罢!」

    这时,美妇人已是脸色酵红,如若饮了醇酒般,绽了万朵桃花的颜色,衣襟半开。

    怀悟洞主这一声厉喝,终是将她震得狠狠回过神来,不得不从陈珩脸上缩回手来。

    「夫君,妾身失态了。」

    美妇人眼波百转,朝法坛处委屈一礼。

    而怀悟洞主只是冷哼了一声,神色颇有些难看,但却也未有多的表态。

    「洞主一世英名,好歹也是名炼师,就甘愿如此***?」

    这时,符参老祖已是笑得疯了。

    陈珩也不理会这聒噪老儿,只略一抬头,问道。

    「若是无柳娘,老夫早已是朽骨一堆,我和她之间,又哪轮得到你这小儿来评说!」

    怀悟洞主面色厉声一闪。

    「这老儿倒像个痴情龟公。」

    符参老祖心道。

    美妇人也不再多话,依依不舍收回目光,将身一摇,便有重重魔光烟霞将其罩在了正中,缤纷灿烂,如群星映月,又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厉声叫喊声,从虚空隐隐传彻出来。

    「我虽能与「寂然天宫制圣祈祷大法」交感,可夫人若夺舍了我,也能继承这门神通不成?」

    陈珩看着这奇诡一幕,有些好奇问道。

    「郎君这是想套妾身的话吗?

    告诉你吧,这「两相生转」之术乃是恶嗔阴胜魔的本命神通,转生之后,不单是神通,连郎君的命格、气数,妾身也能悉数继承下来呢!」

    美妇人赧然一笑。

    皮肉一寸寸从她身上剥离,像被水泡糊了的黄纸,先是头发、手臂、眼球、脚趾,最后再是内脏和血液,等到一切垂坠在地后,魔光烟霞的正中,只有一副白骨。

    那白骨颤颤巍巍走了几步,就坍倒了成了一堆骨架,只余下了一道艳丽魔光,晃了几晃,真奔向陈珩心口处!

    「啧!吹得牛皮都比天大,不要脸!」

    符参老祖嘟囔一声,将手一拍,整个身躯都溃散成灵光一团。

    万里照见符登时发出!

    浣花剑派、小甘山、狄北渡、云岛、五歧崖、丹熏大渊……

    万里之内,无数宗派山门,无数仙道修士。

    此时不拘是谁,不拘正在做何事,脑中都突兀浮出了一片莫名声象。

    「寂然天宫制圣祈祷大法。」

    「小郎君,妾身本名是查和娜仁。」

    「东海的龙君何其自傲,我和柳娘在他面前不过是虫蚁……」

    怀悟洞主和美妇人的面目仿是近在眼前,声音也清晰可闻。

    虽有些修士仍是茫然懵懂,并不知这两人是怎就突然闯进了自己脑中,但还是有不少人突得勃然变色,惊得手足无措。

    尤其浮玉泊这片,在短暂的森寂后,更是哗声大起!沸反盈天!

    而此时。

    在无穷远处。

    千山深处,流云映霞,水瀑条条挂落,好似晶帘也般。

    在群瀑拱卫正中的峰顶,兰亭之上,一个面目俊美的华服男子先是略怔了怔,旋即拊掌大笑,声如飞雷。

    「万里照见符?好!好!竟是一头恶嗔阴胜魔吗?」

    他将眉梢一挑:

    「我还以为来南域是桩苦差事,不料竟能遇见这等玩物?谢师兄的丹炉正好还差一味主材,这魔类,便由我玉宸派的司马灵真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