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猎魔人——格罗佛、伊西多尔、基姆——他们的不幸无疑令人悲痛,然而很快所有人都发现这似乎只是末日前的丧钟而已。两天后,七名新人之一的奥康纳也被证实死亡,至此,与雷恩同期进入狩猎营地的,就只剩他与亚当还活着了。

    而这并非终止。

    一周内,另有两人先后牺牲,其中包括基姆的孪生兄弟泰德,他也曾在那场最终考核中扮演克里斯托的手下。弥塞拉大主教认为、这跟雷恩或者其他什么有可能是叛徒的人(当然主要怀疑对象仍是雷恩)脱不了干系,所以她不再急于把雷恩赶出狩猎营地,而是依照瓦奥莱特的建议暂且将他无限期关了禁闭,以期查明真相后施以更严重的惩罚。

    可惜,悲剧并未因雷恩失去自由而谢幕。

    此后一个月,猎魔小队的减员数量总计达到了十四人,这已是总人数的三成之多。尤为可疑的是,那些牺牲者生前接到的最后一个任务并没有超出往常要面对的难度,他们就那么自信满满地踏上征途,然后不明不白地丧了命。即便所有人都清楚只有极少数猎魔人能安稳活完一生,他们大多都会提前死于非命,但总的来说,牺牲绝不该如此频繁——毕竟,每一个走进狩猎营地的人都经过最严苛的考验,费心巴力选拔出这些最优秀的战士也不是为了把他们当成一次性用品。

    更不用说,他们还有着像罗德那样谨慎且经验丰富的领导者。

    显然,某些人——或者某些组织——把猎手当成了猎物,这是无需特别推敲就能得出的结论,除此之外,神殿的情报机构至今没有获得任何有实际意义的信息。另外,除了最先牺牲的杰克(他被掏走了心脏),其他人的尸体都没有被找到(不管完整的还是支离破碎的),因此想靠尸检找出蛛丝马迹也是不可能的。

    ‘阴云遮掩光明,黑暗必将蠢动’,猎魔小队的惨痛损失很快便引起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这个国家的邪恶者们已经卑微了太久、隐忍了太久,在伟大的开国领袖阿克隆·圣能者的英名照耀之下,圣光帝国向来是最不懈余力打击邪恶的人类国度,也在最大程度上给予了神职人员行事的权限——凡与黑暗稍有相关的事件,神殿的圣裁处都拥有绝对处置权利,而黑庭作为国家最高司法机构往往只有旁听的份儿,偶尔插上一句话,那就算履行了他们‘监管’的职责了。

    而现在呢?帝诺斯的走狗、神职系统中最强大的战士正逐渐失去往日的威慑力,多位猎魔人接连被杀的消息肯定已经传遍了地下世界——日益猖獗的黑暗活动早已说明了这一点,一方面这离不开幕后黑手推波助澜,另一方面,那些鼠辈们不怀好意的眼睛显然也看到了,看到了猎魔人并非强无敌的存在,在出现比他们更强大的对手时,他们也会像野狗一样被人猎杀,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果说以前的猎魔人是焚山烈火、邪恶者只要远远看到就会像受惊的老鼠般立刻躲开,那么现在的猎魔人则是蜡烛,只要自己不犯贱把手伸到那火苗上、就不必担心被灼伤。

    面对辖下越发频繁的黑暗侵袭事件,四大城邦已经无暇向首都求援了,与其等待那姗姗来迟的援助,倒不如自力更生来得实际:

    一些财力尚可的城镇开始大批加征警卫、招募游侠,同时给佣兵工会、赏金猎人等群体大开绿灯,条件更好些的,则可以请到法师联盟指派的高级法师驻守。不得不说这些劳民伤财的举措是有效果的,再加上就职于各大城市教堂的圣能者们倾力维护正义,黑暗的蔓延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遏制,各大城市也得以保持基本运转——至于那些穷乡僻壤就管不了那么多了,毕竟,拥有财富和权力的区域才是最值得保全的,就好比脑袋和脚丫同时生病的话、当然要把有限的药物供应给脑袋才对。

    基于眼下的不利局面,纵然人手严重不足,罗德仍宣布彻底查清幕后黑手之前、仅剩的两个新人将不再被分配任务。雷恩对此倒无什么所谓,况且他本就被关了起来;而亚当体内流淌的热血显然比其他人以为的还要热上几分,他不顾场合大声抗议罗德大人的命令,终于也给自己争取到了从未体验过的禁闭待遇。

    “这不公平!”

    亚当被关在雷恩的隔壁,从他进来那一刻就不断大吼着“我不该进来这里,尤其是现在这样危机四伏的时刻!”、“我需要贡献我的力量!”、“是的,我必须战斗,而不是在这里浪费生命!”之类的话。

    雷恩面无表情靠墙而坐,心态十分平和。事实上,被关在这里也没法儿不平和,牢房的天花板刻满了‘虚弱术’的魔法符文,不间断溢出的负面效果早就抽干了他身上多余的活力。

    就像外界传言的那样,狩猎营地里确实有黑牢存在,它被建在政务区下方地底深处,既阴暗又湿热,只不过通常这里只用来关押犯了错的猎魔人,毕竟没多少邪恶者值得被关进牢房——活捉回来的猎物直接丢给圣裁处即可,如果是死掉的,那么把头颅带回来也就可以交差了。

    “喂,外面现在是什么时候?”

    等亚当愤怒的抱怨声减弱以后(谢天谢地,虚弱术终于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雷恩有气无力地问。

    “什么——什么什么时候?”

    隔壁传来的声音藏着一丝哽咽。

    “你进来之前,是白天还是黑夜?是晌午还是黄昏?”

    “没太在意,大概离日落大概还有两三个小时。”

    “是这样呀,好吧。”

    雷恩叹了口气,“但愿你来之前把肚子填饱了,要知道天黑以后奥莉尔才会给我们送东西吃呢。”

    “你以为我还有心情吃饭吗?开什么玩笑,在这样的情况下!”

    “那可太好了,如果你吃不下的话,把你那份让给我好吗?”

    雷恩希冀地问,而这次隔壁没有再回答了,只传来一阵类似哮喘的呼哧声。这种寂静至少维持了一个小时,亚当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这不公平,我要向高层抗议。”

    他声音显得越发虚弱了,“罗德大人的命令本就不合情理,凭什么阻止我们执行任务呢?难道消灭邪恶不是我们的天职吗?我只不过质疑了几句——或许声音稍微大了些,但我并不认为我哪里做错了。”

    “‘消灭邪恶’?省省吧,如果这当口放你出去,指不定谁消灭谁呢。”

    雷恩讥讽地说:“我倒很庆幸这段日子被关了起来,虽然这里也糟糕透了,但至少不用出去卖命。”

    “吾主在上,说这种话实在太无耻了!”

    亚当音调陡然提高,“我不记得你是这样的胆小鬼,雷恩!如此无耻的话语怎么能从身为猎魔人的你嘴里说出来!”

    “是吗?如果这就算无耻,那么一个人差点死在女妖的哀嚎里、豁出性命救了一群乡巴佬的命,结果他并没有得到任何褒扬、也没拿到半枚铜子儿的奖金,反而被关进了地牢——这种事儿又该怎么算?”

    “这——这——好吧,这显然也是不合理的——”

    “去他妈的不合理!”

    雷恩冲着牢门吐了口吐沫,“你最好闭上你那不停抱怨的嘴巴,亚当,在你之前我已经被关了一个月,知道我是怎么度过的吗?在这潮湿闷热的破地牢里我甚至连一口冰镇啤酒都喝不到!”

    “说真的,我明白你的委屈,但你不该冲我发脾气,毕竟这一切也不是我造成的。”

    亚当不满地回答,但明显不再像刚开始那样理直气壮了。雷恩没有说话,只是回以冷笑,过了一会儿,亚当又低声问道:“对于现在发生的这一切,你怎么看?”

    “什么?”

    “有人在跟我们作对,雷恩,他们专挑猎魔人下手,这不像普通邪恶者会做的事。”

    “嗯。”

    雷恩点点头,随即意识到被关在隔壁的亚当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十有八九跟灰皮的家伙有关吧,你是想说这个吗?”

    “就是这个意思!想想看,除了魔族余孽之外,还有谁会专门跟猎魔人过不去?!”

    亚当激动地说:“杀害猎魔人要承担极大的风险、却捞不着什么特殊的好处,所以普通邪恶者是没有动机的!为了钱吗?那还不如去乡下找个土财主绑架——”

    “也可能为了名声,”

    雷恩打岔说:“或许凶手认为背上几条猎魔人的命、会让自己在地下世界名声大震呢?邪恶不会臣服光明,但他们总会向更邪恶者屈从。”

    “有点道理,可直到我被关进来前也没听说哪里出现了这样一位了不得的邪恶者或者邪恶组织。更何况那不是简单的‘几条猎魔人的命’,雷恩,自从你我进入猎魔小队至今,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有十四位猎魔人先后被害了!不论求名还是图财都说不通,唯有仇恨,是的,唯有被仇恨驱使的人才会如此丧心病狂!我是这样认为的——呼——呼——”

    说到这里亚当暂时住口了,在虚弱术的影响下、他不得不花点时间用来喘几口粗气,“你还记得吧,在地下训练营时,海伦女士第一节课就对我们说过:‘这些魔族余孽仍然是如今人类最大的敌人,也将成为在座各位必将遭遇的对手’,没错,杀害我们同僚的肯定就是那些灰皮的混账!”

    “可他们能得到些什么呢?被仇恨驱使——仅仅为了复仇的快感?这没道理。你知道的,亚当,这个国家有魔族人渗透、潜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止我们圣光帝国如此,其他五大人类帝国也是如此,自从安图坎王廷倒塌至今这七百多年来一直如此。可他们从来没掀起什么大的风浪,对吧?”

    雷恩自顾自地说:“在人类帝国内部讨生活的安图坎人做的事并不比其他邪恶者更危险,由于灰皮肤和身上的魔纹,他们多数时候甚至还要更加低调才行——毕竟一个人类黑袍子只要脱下法袍、那么看上去跟普通人也没两样,一般的酒馆和妓院里没人能察觉到他们身上那种腐朽气息。至于结成族群的、游走于阿尔媞亚其他地界的魔族部落,他们倒是偶尔会骚扰矮人和精灵的国度,但也仅限叼一口就走罢了。所以——”

    说着,雷恩轻轻摇头,“所以,如果造成这一切的元凶真的是隐藏在这个国家的魔族人,那我实在想不通这些向来安分守己的家伙到底吃错了什么药、才会突然向神殿和国家发难。是想复国吗?建立一个安图坎国度?这不可能,团结起来的人类是非常强大的,更别提还有其他善良种族——”

    “‘安分守己’?!”

    亚当打断了雷恩的话,即使搁着一堵墙、即使有虚弱术的影响,雷恩也能听出来他此时愤怒极了,“吾主在上,你把魔族余孽说的像是——像是什么邻居家的叔叔阿姨一样!这太糟糕了,太恶劣了,你一定要为此忏悔!”

    “好啦,好啦,别给我扣帽子,你知道我的意思不是那样。”

    雷恩翻了个白眼,“还有一点,我刚才还没说完呢。第一,我想不通他们狙杀猎魔人、引起这么大的混乱是为了什么,复国是不切实际的,如果是为了泄恨,历史上他们也从未有过类似举动——”

    “历史没有记载是因为他们没有做过,可他们以前没做过并不意味现在不会做!”

    亚当忍不住说道:“你以为那些灰皮潜伏在人类国度是为了什么?哼,还不是为了搞破坏!只要能给我们的社会带来危害,魔族余孽什么疯事儿都会做的!你真觉得他们会安分守己地过日子吗?”

    “第二,”

    亚当刻意加重了‘安分守己’这个词的语调,而雷恩只当没听到,“第二,或许确实如你所说,亚当,他们一直希望在人类国度里大搞破坏,可这如何做到呢?只要某个魔族人暴露了行踪,那他很快就会被猎魔人干掉,当然,也有不少猎魔人在这个过程中被对方干掉,但总体而言我们始终是处于绝对优势中的——且不说主场和人数优势,如果我没记错,圣能这种能量可以克制魔族人擅长的混沌魔法吧?“

    他缓了缓,接着说:“如今,十四个我们的人死在了外面,真相至今没有查明,甚至半点线索都无从谈起!想想看,就那些零零散散苟活在人类国度里的阿猫阿狗,如果他们真的拥有接连杀害十四名猎魔人、并且不留半点行迹的实力,那这个国家恐怕早就被他们破坏得不成样子了!哦,是了,除非——”

    说到这里,一颗冷汗突然从雷恩鬓角滑落,而他也不由自主闭上了嘴巴。

    “除非什么?”

    亚当追问,过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回答,于是又再次催促,“行了,快说吧,别卖关子。”

    “除非,我们之中真的有内奸。”

    雷恩干巴巴地说:“除非,我们之中真的出现了叛徒。”

    “哈,这不可能。”

    亚当的声音立刻从隔壁牢房飘了过来,“你以为光明神殿是什么地方,它可不是随便什么城市的普通教堂啊,能进入那里工作的神职人员受到的审核可不比咱们猎魔人考核要简单呢!不够坚定、不够忠诚、不够优秀的人,是绝对无法蒙混进去的!”

    “猎魔人的考核?”

    雷恩呵了一声,“那么,你曾经的搭档克劳迪、以及跟他一起拿走了传送卷轴的人又算什么呢?他们就拥有十足的叛徒潜质。”

    “所以他们当时就被淘汰掉了。”

    亚当干脆利落地回答,“怎么,难道你认为他们被踢出神职系统之后、竟然做起了邪恶者的帮凶?这更不可能,别忘了考核开始前我们都签署过终身契约,有它在,每个预备役的行踪都在高层掌握之中。而且——”

    他犹豫片刻,突然叹了口气,“好吧,就当是在这无趣的地牢里随便说说吧——我认为克劳迪那些人并不算‘坏’。说真的,他们为了活命羞辱自己的导师确实无耻,但我与他们毕竟都出身于神学院,毕竟相处了很久很久一段时间——是的,现在想想,他们懦弱、贪生怕死、同时也辜负了至高神的赐福,任何通过考核的人都有足够的理由瞧不起他们,但是,他们本性仍是善良的——说到底,本性和行为并不永远对等,是吧?在某些时候,恶人也会捏着鼻子行善,好人也会迫不得已作恶。”

    “说得太棒了,亚当,看来你很明白‘人是会变的’这个道理。”

    雷恩冷笑着说:“那你为何还坚信我们之中不会出现叛徒呢?进入神殿和狩猎小队确实不易,但你能保证每一个通过考核的人都能永远保持初心、永远不会被黑暗引诱或者胁迫吗?”

    “我无法保证,谁也无法保证。我就是坚持我所相信的东西,并且在亲眼看到它改变之前,我会一直相信。”

    亚当坦然地说:“无论神学院的同学、还是狩猎营地的兄弟,又或者任职于神殿的某位神职人员,我都一样相信。如果我们有陷入死局的那天,雷恩,我也会完全放心把后背交给你去战斗。”

    他的话令雷恩感到一丝温暖,同时也有一点点尴尬。

    “好吧,感谢你的信任,伙计。”

    稍微适应了两秒钟,雷恩缓缓说:“但是说真的,如果没有叛徒给凶手传递消息——不管那凶手是谁——那些兄弟绝不可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最直观的一点,他们都是在任务途中被害的,你认为凶手如何锁定他们的行踪?‘哦,天气真不错,我们找个猎魔人来杀吧,太棒了,五十米外就有一个’,是这样吗?”

    “这——”

    亚当犹豫地说:“可能凶手专门犯下案子,然后等着猎魔人前去处理——”

    话没说完他就闭嘴了,毕竟这想法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要知道每天都有各地的求援信送到首都,很多时候一名老练的猎魔人甚至要带着两三个任务上路,这种情况下想精准截杀一名猎魔人简直比登天还难——就好比一条大河里仅有数十条鱼、却密密麻麻漂浮着无数鱼饵,这时候,垂钓者抛进去一两个新鱼饵又有什么用呢?如果他足够幸运或许能钓起一条倒霉的鱼,但短时间内一连钓起十四条、就纯粹是痴人说梦了。

    “我们的任务几乎是公开的,一向由地方上报神殿,但那时不会分配具体的执行者,”

    过了好久,也许足有一刻钟的时间、亚当才开口说话了:“要等移送至狩猎营地之后再由罗德大人派发下去,如果罗德大人不在,这个活儿就是瓦奥莱特先生来做。任务的接取也是公开的,我们都知道兄弟们的目标是什么、目的地在哪里、何时出发——是的,这些东西几乎不用张嘴去问,很多时候竖起耳朵听一下就全搞清了。”

    他顿了顿,艰难地说:“所以,我们的某位猎魔人兄弟,有可能是叛徒?有了他的帮助,幕后凶手就可以提前在准确的地点布置陷阱、做好准备,然后——吾主在上,这简直太可怕了。”

    雷恩暂时沉默了,不禁想起罗德与弥塞拉两人一开始的态度。原来他们两个真的早就意识到了,他想,就在第二名牺牲者佩内洛普出事之后,他们就察觉这不单纯是任务失败造成的伤亡那么简单,对于‘叛徒’的担忧也并非杞人忧天、而是缘自老辣的经验和眼光。

    “也不一定。”

    他深吸口气说:“别忘了我们签署的契约都封存在神殿的档案室中,通过那玩意儿可以感知到我们的行踪。总之现在的一切都是猜测,都没有凭证。”

    “这样的话,可疑范围就更大了。”

    亚当喃喃地说:“除非立刻限制全体神职人员自由进出、然后挨个用真视之眼仔细审视才行吧。”

    “真是个好办法。”

    雷恩轻轻鼓了鼓掌,“没有一丁点儿依据和线索,就这么把所有人都当成犯人对待,看看那些纯洁又骄傲的神职人员是个什么反应吧,一定精彩极了。”

    “不必这样讽刺我,只是随口讲讲罢了。”

    亚当心烦意乱地说,正在这时,地牢斜上方发出锁链传动的声音,不一会儿银发蓝眸的美女修女走了下来,脚步声轻盈而急促。

    “好吧,也该到用餐的时间了,但愿今天能有带酒精的饮料可以喝。别忘了你刚才说自己没心思吃东西,亚当,我确定你这样说过没错。”

    雷恩挪动屁股、透过牢门焊接的粗铁栏巴巴地看向奥莉尔,却发现这次她手中竟空无一物,没有粗面包、没有说不上甜还是咸的肉汤,当然更不会有冰镇啤酒。

    “我们——我们可以出去了?为什么?”

    奥莉尔刚走到近前,雷恩就发懵似地问。

    “我没有这样说吧。”

    奥莉尔有些不悦,就好像一件小小的隐私突然被戳穿了那样。

    “我进来已经一个月了,从没被克扣过哪顿饭。要么你突发奇想打算饿我一顿,要么弥塞拉大主教突然决定判我死刑,要么就是我可以出去了。”

    雷恩既兴奋又不耐烦地说:“奥莉尔,快把这该死的牢门打开好吗?”

    “耍什么聪明。”

    奥莉尔嘀咕一句,然后分别打开了雷恩和亚当的牢门,前者几乎是扶着墙爬了出来,而后者由于受虚弱术影响时间很短,所以腿脚还算有力。

    “我也可以离开这里?”

    亚当搀扶住雷恩,难以置信地说:“可我才刚进来不到一天,罗德大人给的禁闭期限是两周——”

    “两周?呵呵。”

    雷恩翻着白眼说:“就算你今天没被放出去,相较于我来说也足够幸运了,你这混球。”

    “有任务需要你们执行。”

    奥莉尔淡淡说道,然后转身就走,亚当赶紧搀扶着雷恩跟上。

    “任务吗,那恐怕我无法胜任。”

    雷恩在奥莉尔屁股后头细声细语地说:“这下面糟糕的环境和那见了鬼的虚弱法阵快把我搞垮了,或许已经把我搞垮了吧。更何况我是弥塞拉大人重点监控的对象啊,她不会放心就这么让我走出狩猎营地的。”

    “不用担心,这次的任务不需要立即出发,你有五天的时间好好修养。”

    奥莉尔走在前方,即使说话也并未回头,这与她往常的礼貌完全不同,“至于弥塞拉大人那边就更没问题了,放心吧,这本就是她首肯的。”

    “可我刚从地牢出来,牙齿还没有刷,任务什么的也太——”

    “已经没有其他人了。瓦奥莱特先生和其他猎魔人兄弟都在任务途中,此刻除了你们两个之外,营地里已经没有其他人可以指派了。”

    奥莉尔背对着两人的肩膀轻微耸动着,“还有,我想你们需要知道——就在今天不久前又有猎魔人牺牲了,是那位你们刚进入营地时、经常陪你们对战演练的斯托威大哥。”

    雷恩立刻闭上嘴巴。

    “奥莉尔小姐,是什么样的任务呢?”

    亚当沉声询问,奥莉尔的话甚至没能让他红一红眼睛——再怎么难以接受的消息,毕竟也已经听过十四次了。

    “哦,不是需要战斗的那一类,至少在我看来是不需要的。说起来,在眼下这样艰难的日子里,这也算一件为数不多值得展颜的事呢。”

    奥莉尔总算回过头面向两人讲话了,只是脸颊的泪痕还未消散。

    “听着,圣光议会的副议长、康格里夫先生的婚礼即将举行,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除几个月后的初诞盛典之外、整个首都最盛大的典礼了,整个国家议会都对婚礼的护卫工作十分关心——虽然罗德大人本人也受邀参加,但弥塞拉大主教与议会沟通后,认为无论如何还要再派遣两名猎魔人值守才能令人安心,毕竟,近段时日全国各地都处于动荡不安之中,即便身处首都也决不能放松警惕。”

    她露出一丝浅显的、略带苦涩的笑容,“总而言之,是个不错的任务,对吗?婚礼这样美好的事情,多少可以驱散一点人们心中的阴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