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内早已有一辆镶金嵌宝的马车候着,眼前一帘蓝色绉纱,遮挡住轿中人的面容,还未曾见到他,沈乐窈便觉心口发颤。

    “人怎么样了?”

    纱帘落下,沈乐窈坐到江云岫面前。

    江云岫薄唇微动:“刚进京兆府不到两个时辰便断气了。”

    沈乐窈只觉后脊背一阵发凉。

    江云岫眼尾睨着她这副佯装镇定模样:“所以沈小姐最好跟本兆尹说实话——”

    “哐当——”

    他指间茶盖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重重落到茶盏上。

    沈乐窈身子微微一颤,掐紧掌心道:“谢怀远在济州有一别苑。”

    江云岫眉心微皱:“济州?”

    “小女要说的只有这么多,大人最好是快些派人去,否则去晚了别怪小女不守信——”

    沈乐窈气息微促。

    江云岫细细打量她眼梢眉端,他手底下的人都查不到谢怀远在济州有别苑的事,她一介后宅女子竟会知晓?

    片刻后,他轻嗤:“量你也不敢欺瞒——”

    “小女先行告退——”

    话说尽,沈乐窈不愿多待。

    “亲手将自家姐妹送到李景淮身边,沈小姐这份气量还真是不小。”

    突然,耳边传来江云岫的奚落声。

    这话对沈乐窈来说却无足轻重,她稍稍回眸:“自古以来,哪个男子家中不是三妻四妾,何况皇家子嗣。与其与旁的女子共同伺候一个夫君,倒不如便宜了自家姐妹,也好来得熟悉些。”

    “你真以为,今日之事能尽瞒得过长公主的眼睛?”

    一声不痛不痒的问询,令沈乐窈心头一紧。

    今日在公主府上行此计也是她兵行险招,可要说能尽瞒得过明华长公主,沈乐窈却是万万不敢作保。

    江云岫不紧不慢道:“长公主举办春日宴多年,你在她宴席上闹出这样一出戏,也不知她会怎么做?”

    沈乐窈攥紧双膝上的衣裙,手心生出薄汗。

    明华长公主在京中地位颇高,虽不干预朝政,可若是想要置个后宅女子于死地,对她来说也不过是捏死只蚂蚁那么简单。

    心下一横,沈乐窈攥紧衣裙的手骤然松开,对着江云岫莞尔笑言:“京兆尹大人也脱不了干系,不是么?”

    车内烛火摇曳,沈乐窈肤白胜雪,精致五官在烛光映照下更添几分姿色。

    唇齿相触间,她粉腮染上阵阵红晕,昏色朦胧的烛光将俩人耳鬓厮磨的身姿映照到车壁上,搅乱池底春水。

    春夜气温微凉,车内却骤然升温。

    江云岫双手搂紧她腰肢,不容她有片刻分离。

    子时到来前,他终于肯松手。

    见沈乐窈下了马车,站在远处的楹月赶忙上前搀扶。

    “这京兆尹大人心计那般狠毒,奴婢实在担心小姐您...”

    经过今夜,楹月已猜想到沈乐窈与江云岫的关系。

    看着镜中脖颈深处留下的淤痕,沈乐窈眼神坚毅道:“与其在那势单力薄的家宅中瞻前顾后的害怕着,倒不如搏命一赌。”

    楹月握紧手中靶镜,眼里落满心疼。

    广阳宫。

    偌大的殿门紧闭,宫女侍卫们都在外边候着。

    “你与那沈姝宁来往多久了?”

    白日之事别人是被沈姝宁糊弄过去了,可淑妃却是瞧得真切。

    李景淮神色从容,显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混不在意道:“不过一个庶出女子,儿臣只是与她玩玩罢了。”

    “本宫告诫过你,在太子未立之前,不要生出事端——何况今日是在公主府,你竟还敢动那些花花肠子!”

    淑妃容色间愠怒尽显。

    李景淮在帮北齐帝处理朝事上风评甚好,唯独这花花肠子,最是叫淑妃头疼,是以才百般嘱咐他即使有男女之想也得等到和沈乐窈成亲之后。

    “那沈乐窈虽不是嫡出,到底是正室出身,身份上还是要比那沈姝宁矜贵。母妃知道你向来不喜欢她,但成亲前好歹忍一忍,成亲之后你想怎么处置她随你怎么处置!”

    淑妃是从深宫女人堆里一步步爬上位的人,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助李景淮登上太子之位。

    如今李景淮在朝中根基未稳,她绝不容许有旁的女子出来为非作歹。

    “母妃多虑了。”

    往日若是提到沈乐窈,李景淮总是一副厌弃模样,可今夜的他却换了副面孔,眼中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不过,她今日在长公主的插花比试上拔了头筹,又肯出面相帮邱氏母女,可见是有几分担当的。”

    殿中烛火通明,映照在淑妃脸上却瞧不十分真切。

    李景淮勾了勾眼尾,见夜色已深,起身同淑妃告安。

    几日后,沉寂了好一段时日的辅国公府陡然变得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