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衣服拿来我给你洗了吧,另外我那边还有些玉米粥,要不你凑合吃两个碱面饼子充充饥?”

    而此时侯文丽拉开门帘露出脑袋轻声道。

    这看似关心的话不免让陈培东有些尴尬:“那个……这不太合适吧,我那衣服臭烘烘的,我自己来吧……”

    “你一个大男人哪儿能洗干净呢,况且你还是个伤员,你来我这捎的吃饭,顺便我给你洗!”

    “那……行吧。”

    ……

    侯文丽话音落下,顺手将窗台上的旧衣服拿了过去,而陈培东也跟了过去。

    虽说下乡知青们的条件算得上略好,可那微微掉落的墙皮,以及墙上潮湿发黑的房子,更是体现着条件的艰苦,但侯文丽也算得上干净,各个东西有条不紊地放着。

    桌子上早已摆着几个碗,陈培东也不客气地拿起玉米粥的碗喝了起来,将碱面饼子泡进去,时不时还就着吃两口那黑黢黢的咸菜。

    而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饿了的原因,出奇的香……

    侯文丽拿着双手将头发拨到后面,拿着两层橡皮筋儿将头发束在一起,随即蹲下在搓衣板上洗了起来。

    陈培东看着侯文丽的背影有些目瞪,将一口老咸菜送进嘴里含糊道:“侯文丽,你以后有啥打算呢?要我说你下乡也好几个年头了,莫非还真在这待着吗?”

    侯文丽明显愣了一下,笑着打哈哈道:“你忘了我可是要扎根农村一辈子的哈哈,倒是你把回城天天挂在嘴边,其实你让你爹活动活动也该回去了!”

    侯文丽说完话之后眼角下意识地撇了一下对方,心中似乎有些波动。

    虽说两人自从下乡以来都当作朋友亲人互相照顾,但感情这东西说来奇妙,早已在两人之间隐晦地产生,只是没人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

    “是不是因为你爹妈的事情?”

    陈培东思考片刻,将筷子缓缓放下开口道。

    啊?

    爹妈的事儿?

    自己不回城背后的原因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可……可陈培东是怎么知道的?

    陈培东自然不傻,前世也了解过不少下乡知青的资料,回不了城无非是因为关系不够硬,再有就是某种主观因素……

    侯文丽心猛地抽动了一下,条件反射般转头看向陈培东。

    陈培东则一脸淡然,标志性的丹凤眼在煤油灯反射下显得炯炯有神,两人的双眼对视也让此刻的窑洞房升温了起来……

    侯文丽站起来擦了擦手,拿起窗台早已凉下的白水咕咕地喝了下去,深呼吸几口道:“之前我不说是因为怕有心之人拿这个事儿做文章,既然你问出来我也不瞒你了。”

    “我爸妈之前是在京城当着一官半职,可因为某些成分因素,他们早被发配到了蒙省的牛场里。”

    “至于我说的要在农村一辈子,也是因为如此……”

    ……

    还真是因为成分的问题?

    况且还被发配到了牛场里?

    如今村里人要是知道谁家的出身不好,巴不得晚上睡觉都给玻璃敲碎以出恶气,侯文丽的身世要是爆出来,怕是在大队早已待不下去了。

    侯文丽的话语之中带着一丝丝遗憾,毕竟自己也会被加上成分的名头,而陈培东回城之后也就只剩下自己一个知青。

    “噗嗤,噗嗤!”

    搓衣板每动一下似乎都是侯文丽在宣泄自己的情绪,似乎在倾诉着内心的不甘……

    侯文丽一边洗着衣服一边耸了耸肩,苦笑道:“所以说嘛,我回城肯定是不可能了,回城的名额可就交给你了,到时候回去别忘了给我邮点好吃的哈!”

    “要是我也不回城呢?”

    “你回城之后的前途……啊,你不回城?”

    ……

    整间房间似乎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只剩下窗外槐树上一阵阵的知了蝉鸣声。

    陈培东这话也是下意识地说了出来,而看着侯文丽疑惑的样子再次开口道:“侯文丽,你要不考虑一下嫁给我?”

    啊?

    什么?

    嫁给你?

    这话对于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显得有些突兀,可陈培东这话也是脱口而出,由心而说!

    此时侯文丽的脸颊瞬间洋溢起一抹红晕,微微恍惚之后呢喃道:“你……别开玩笑了,你肯定是拿我打趣儿。”

    “我家里的成分不好,真要在一起了会拖你后腿的。”

    “再说,我可是要一直留在农村的,你指不定哪天就回城了。”

    ……

    侯文丽心中扑通扑通的,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陈培东,又回想起刚才人工呼吸的亲昵,说不愿意那是假话。

    可现实情况不允许自己冲动……

    陈培东哪儿能看不出来对方的顾忌:“文丽,你也不用过早回答我,只要你在农村一天我都陪你一天,至于咱俩的事情,我们一起努力等到你爸妈回来的那一天再说!”

    侯文丽羞涩地低着头没有回答,陈培东让对方一下子接受也不太合适,随即拍了拍身子:“行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不是还得出工嘛?”

    “嗯……衣服我洗好了,你拿回去晾干就行。”

    “好!”

    ……

    陈培东将衣服搭在自己院子里,躺在那凉炕上面抬头看着窗外,那似圆似弯的月亮在此刻也变得朦胧了起来,而陈培东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天色刚刚蒙蒙亮,村大队的几声公鸡打鸣声将陈培东吵了起来,毕竟前世自己写论文从没见过天亮啥样子。

    陈培东拿着水盆简单地洗漱了一把,随即从木柜拿出自己全部积蓄三十三块五毛揣兜儿里朝公社供销社走去。

    明年可是高考恢复的年代,自己考不考另说,若要让侯文丽回城唯一的希望就在这高考上面了,自然要买些文化书复习复习。

    “这乌尔苏斯45可是好多年前公社从上面争取来的外国货,七八年都没坏,怎么到你手里就不动弹了!”

    “马队长,昨天早上还好好的呢,谁知道今早起来就趴窝儿了,不能怪我呀!”

    “不怪你?施肥要趁着太阳出山前弄完,要是耽误时间烧了粮食的根儿,我看村里人找不找你算账!”

    ……

    陈培东刚从村东头儿的小道走了出来,前方传来了一阵阵的吵闹声,地里围着三五个人。

    其中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那马秀秀的老汉,马连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