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过去,他抿了一口,又一口。茶盏中的茶汤下去了一半后,他才状似意外地看向他,笑问:“何先生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花?”

    徐时笑笑,道:“花倒是没有。不过,时间太晚,这茶我就不喝了,不然待会睡不着。陈先生要是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不奉陪了。赶了一天的路,实在困顿,就先回了,抱歉!”说罢,他就站了起来。

    陈以鹤定定看了他一眼,旋即跟着一笑,道:“也对,是我想得不周到。那我就不留何先生了,慢走!”

    “好。”徐时淡淡应了一声后,转身离开。

    陈以鹤的目光追着他,直到他消失在转角处后,才收回。

    这时,对面的中年男子从怀里摸出一张卡放到了桌上,往陈以鹤那边推了过去。

    陈以鹤扫了一眼后,微微皱了下眉头。

    “小姐说,现金拿着不方便。这张卡是不记名的,里面的钱来路都很干净,可以放心用。”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地解释着。

    陈以鹤微微挑了下眉头,接着却伸手把这张卡给推了回去。

    “这卡你带回去,文心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既然喊我一声陈叔,那侄女让叔叔帮个忙,岂有收钱的道理。”陈以鹤说完,不等中年男子接话,就岔开了话题,问:“这个何东阳跟文心什么关系?”

    中年男子想了想,道:“小姐手底下缺个人,他正好。”

    陈以鹤闻言,微微眯了眯眼,接着又问:“何东阳这名字,不是真的吧?”

    中年男子拿起茶杯浅啜了一口后,才摇头,道:“不清楚。”

    陈以鹤却哼了一声:“是不清楚,还是不想说?”

    中年男子没接话。

    “算了!”陈以鹤大概也清楚眼前这个男人的性格,倒也没有非要从他口中撬出什么来,见他不想说,便跳过了这个话题:“文心这次让你过来,应该还有其他事吧?”

    中年男子点头:“过来见个人。”

    “谁?”陈以鹤下意识地追问,不过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无奈地笑了一下,道:“当我没问,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说。”

    可偏偏这回中年男子却说了:“林长庚。”

    陈以鹤神色一愣,接着拧起眉头,沉声问:“找他做什么?”

    中年男子又不说话了。

    陈以鹤盯着他看了两秒后,气笑了:“你这还不如索性不说呢,这说一半,是故意的吧?”

    中年男子眨了下眼,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嘴角忽然微微勾了勾,又迅速沉下,接着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陈以鹤又愣了一下。

    中年男子这回是真的什么都不说了,低头拿起茶杯浅啜了一口后,抬手看了看时间,便起身站了起来:“卡你收好。就算你不要,也得你亲自还给小姐。时间不早了,我走了。明天十点,开车过来接我,别带人。”说完,他扭头就走。

    陈以鹤想开口叫他,话到嘴边又咽住了。

    他跟这人认识也有近十年了,这人什么脾性他很清楚。他不肯做的事,那就是枪指头上都不会改变主意。同样,他不会说的事,哪怕拿刀也撬不开他的嘴。

    不过,那个何东阳,确实有点意思。

    此人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身手应该很不错,跟传言中的应该差不多。只是,这人就好比是那戈壁滩上的野马,桀骜难驯,这样的人,若是能真正为己所用,绝对是一把好用而又顺手的刀。可这样的人,想要真正获得他的忠心,太难。

    而如果不能获得他的忠诚,那他就是一把双刃剑,伤人之时,也可能会伤己。

    陈以鹤对他有点兴趣,但兴趣不算大。他如今的局面,做的是守成,而不是突进。这样一把刀,放到他手中,多少有些浪费,而且他也很清楚,自己未必有这个能力能让何东阳这样一个人对他忠诚。

    倒是许文心那丫头,若是真能拿下何东阳这个人,那对她今后,必然是一大助力。

    不是他陈以鹤看不起女人,但现实就是如此。

    西北这个大江湖,表面看似平静,实则底下暗流涌动,从来没有平静的时候。这些年,各种势力,崛起又湮灭,像红刀会和他百盛堂这样,能在这个大江湖中坐稳位置的,背后的到底付出了多少,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许文心这丫头,虽说手段和身手都不错,可要想顺顺利利地把莲姐打下的这点东西接过来,光凭她,不够!

    更不用说,莲姐如今似乎身体不太好,万一有一天要是莲姐突然不在了,那么如今对着许文心和颜悦色的这些人,甚至包括他自己,都有可能化身贪狼,呲出獠牙,随时准备从她手上红刀会这块大肥肉上面咬下一块肉来。

    而如果这个何东阳能帮她,那即使到了这局面,她至少还有一搏之力。

    陈以鹤一边想着这些,一边默默喝着茶。

    时间慢慢过去,楼上的徐时已经洗漱好,躺到了床上。只是,不知为何,他有些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多,徐时刚打完一套拳,准备去冲个澡换身衣服。刚进浴室,房间里的电话机突然响了。

    徐时过去接了起来,对面是许文心那个保镖。

    “待会十点,陈先生过来接我们,去见个人。你那几个手下就不用去了。”中年男子说完就准备挂电话,徐时叫住了他。

    “怎么称呼?”徐时问。

    对话那头默了一下,接着才听得他淡淡说道:“言午许,单名一个国字。”

    许国!

    这倒是一个很特别的名字。

    徐时默念了一遍后,听得对面问:“还有事吗?”

    “没有了。”徐时回答。

    “那待会十点见,别迟到。”说完,许国就挂了电话。

    徐时去冲了个澡,又下楼去吃了个早餐,时间正好差不多。

    临走时,他给扬子打了个电话,让他们老老实实待在酒店,等他回来。

    楼下,许国已经在等着了,看到他过来,抬手看了看时间。十点差一分。

    他身后,停着一辆不起眼的白色大众,车窗摇下来,露出司机的脸,却是陈以鹤。徐时和他对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惊讶之色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