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冲的工作合同隔天就敲定了。

    周一开始正式上班。

    在此之前,江清婉带着柳若白上我家,口口声声要给我道歉。

    护工紧张的站在旁边,拿着手机准备随时喊保安。

    “林殊哥我错了,你高抬贵手放过我行不行?”

    柳若白眼皮高肿,原本就不大的脸瘦了一圈,看着更惹人怜爱。

    我平静的盯着他,忽然开口:“你有什么好给我道歉的?是说你推我下楼梯的事,还是裴冲父亲的死?”

    话一出口,无论江清婉还是柳若白,都愣了。

    “你知道了?”

    江清婉眉头紧拧,斟酌片刻解释说:“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是没办法。事后相应的赔偿金我都有给,今年已经补齐。是裴冲跟你告状的吗?哼,我见多了这种人,贪婪不知足……”

    “闭嘴!”

    我怒吼。

    “你到底有没有良知?”

    “裴爸爸以前给你送过东西你忘了?你吃人家的,拿人家的,结果出事了想的就是把事情压下去,为了给柳若白铺路?!”

    “江清婉,你还是不是人!”

    说到后面,我气喘的咳了好几声,吓得护工赶紧给我倒了杯水。

    “林殊哥你是不是误会了?婉姐给的赔偿金不少,足够在海城买套房子了。我也有和裴冲哥道歉的,你不要听别人信口开河。”

    “你和婉姐是夫妻你应该相信她才对。”

    我忍无可忍的怒瞪柳若白,“这里最没有发言权的就是你。三瓜两枣能换回一条命吗?你的‘对不起’是复活甲吗?”

    “你真让我恶心。”

    “林殊!你不要太过分了,”江清婉把泫然欲泣的柳若白拉到身后,皱眉盯着我:“上次你说若白把你推下楼,我回去就问了他。他说只是跟你争了两句,气不过他就走了。”

    “你那么会说,若白能说的过你?他根本不敢对你动手的,他那个胆子剥虾都委屈他了。”

    江清婉按了按眉心,声音放软,“林殊,我很累,不想跟你讲道理。我已经让若白亲自登门道歉,我不追究你污蔑他的话,你能不能大度一点让这件事过去?”

    “再说裴冲父亲的事。你可以让他站到我面前,当面对峙。我有没有给他钱,剧组赔的钱还不到我给的一半。”

    江清婉理直气壮,“当时的意外谁都不想的。事情已经发生,我肯定是要把伤害降到最低。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就更应该要保护好。再说,也没人逃避责任啊!不就是晚了几年,没有在各大平台道歉吗?”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最终的结果又没变化,给他那么多钱还不够?啧,你也别说我受过他爸爸的恩惠。不就是几袋子苹果,橘子吗?顺手的事,搞得跟真的一样。”

    江清婉一脸无所谓的态度,实在扎眼。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看来你确实跟我不合适。”

    我被她气笑了。

    “你当初怎么考上海大的?考完脑子就缩水了是吗?”

    “首先,我没有污蔑柳若白,他手贱心黑,我懒得再评价,咱们热搜见就是了。”

    “其次,你江清婉是多高贵啊?橘子、苹果看不上,别人的关心你不在乎,你的眼里是不是只剩下钱?”

    “事故发生,柳若白半点责任没沾,全都推到裴爸爸身上。你花了大价钱把事情压住,连裴爸爸的名字都没有刊登!”

    “否则我怎么会一直被你蒙在鼓里!”

    我声嘶力竭的低吼,嗓子跟烧着了一样疼。

    愤怒导致的气血上涌,让我大脑嗡鸣,心口也揪着疼。

    我清楚的明白,我的病不适合情绪太过激动。

    可是此时此刻,我忍不住。

    我甚至恨不得亲手上去给江清婉两巴掌,再把柳若白摁在地上揍。

    但我做不到。

    小腿断骨处隐约的刺痛提醒着我,如今只是个坐轮椅的白血病患者。

    没人在身边帮衬,只能任人宰割。

    很好笑。

    无论十年前,还是现在,我在江清婉面前永远占据不到上风。

    她可以用无厘头的所谓“道理”立于不败之地。

    只要没道德,就是无敌的。

    “我是为你好啊林殊,裴冲那种人到处问人借钱,谁知道他会不会还的。”

    江清婉挺委屈,“你跟我才是一家人,为什么你总归是要帮外人说话?一会儿护着孟音,一会儿又护着裴冲。”

    “上学时我就觉得他很阴沉,走路不看人,跟他讲话也不吭声。整天就知道做题,和机器人一样。”

    “就你好心愿意跟他讨论题目,你看谁乐意搭理他!”

    我气的心脏生疼,用力捂住才不至于立刻昏倒。

    歪理她是一套一套的,总之只要江清婉看不顺眼的人,都有问题。

    我很想问问过去的她,那些在我面前表现出的天真烂漫,是假的吗?

    到嘴巴的话滚了好几滚,最终还是苦涩咽下。

    还有什么好说的,走到这一步,我和江清婉已经在两条完全不同的路上。

    就像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呵,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看到你我就想吐。”

    “林殊!你够了没!”

    江清婉上前两步想抓我手,被护工眼疾手快挡开。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走吧,别让我再赶你一次,相信小区的保安会认得你的。到时候记者怎么写就不是你我能控制的。”

    说完,我不顾江清婉的大喊大叫,推着轮椅回到卧室。

    关上门隔绝外界的噪音,我疲惫的瘫在床上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客厅的动静逐渐微弱,护工轻轻的敲我门,“晚上吃什么?清炒河虾再加上个牛腩好吗?”

    “都行,你看着做吧。”

    我翻个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听着护工的脚步声走远,我狠狠闭眼。

    保持着姿势直到腰板僵硬,我才拨给赵磊。

    “医院的监控视频拿到了吗?”

    “嘿,早就到手了。市一院有跟环宇合作脑神经接驳的项目,这点小事简简单单。”

    “传我吧,我找人放出去。”

    那头赵磊沉默几秒,随后道:“监控是走廊里的,只拍到他把你拽回去,其他的没拍到。不一定能直接锤死他。”

    “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