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到旁边包间时,孟音正被光头汉子摁住脖颈灌酒。

    淡黄色的液体沿着纤细的颈项滴落,钻进衣领,

    没一会儿就湿透了外衣。

    孟音痛苦的闭紧双眼,一桌坐的全是衬衣西服的秃头油腻老总,另有几个年轻人站着干着急。

    “你们在做什么?!”

    我快步上前一把将酒瓶子躲过去,冷冷的盯着光头。

    “你来干嘛!快回去!”

    孟音猛咳两声,一看是我顿时吓坏了。

    “呵,你还好意思问?晚点我再跟你算账。”

    我把她拉到身后,那几个年轻人赶紧围过来,一口一个“孟姐”的喊。

    有俩女生眼眶都红了。

    “谁啊你?小伙子少管闲事啊,”被我落了面子,光头面色不善,“走两步打听打听,海城哪个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惹事。”

    “哈哈哈!熊哥别吓唬人家,看他弱不禁风的病秧子脸,肯定是个草包啦!”

    有人出来打圆场,“算啦,过来倒满给你熊哥敬一杯,没事儿走远点哈。”

    “海城你说了算?”

    我比光头高半个脑袋,居高临下的斜眼瞅他。

    “马勒个巴子的!怎么说话的?!”

    光头往地上啐了一口,瞪眼就要抓我衣领。

    我其实也紧张。

    就我现在的身板和体格,一对一还好说。

    真要群殴,十几个油腻大叔打我一个,即便我有技巧,也少不得要挨揍。

    “等会儿,这不是林总吗?”

    就在我琢磨如何脱身时,坐在角落的西装男盯着我打量半天,“环宇科技的股东?嘿,巧了不是,经常在娱乐版块看到你!”

    “没想到能瞧见真人,比网传的照片俊俏!难怪能娶到女明星呢!”

    他这一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到我身上。

    熊哥眉头紧皱,跟其他人确定,“真是环宇的?”

    “肯定是!啧,前两天热搜不有他照片吗?”

    “对对,我有印象!”

    “嗐,小白脸一个,怕什么!”

    周围人起哄,想看熊哥收拾我。

    但他不傻。

    海城企业无数,竞争激烈。

    环宇能在科技的新兴领域崭露头角,并且一举夺魁,艳惊四座,绝对有实力在的。

    更不用说全国前十企业有环宇的一席之地,哪怕去国际上,也声名赫赫。

    我不参与环宇的管理内务,但不妨碍我是公司大股东,手握权重高。

    得罪我,和得罪整个环宇没两样。

    我是不认得熊哥,狗哥,猫哥的。

    至少在科技圈子,没他的名儿。

    所以我坦荡的跟他对视,冷声道:“熊哥?没听说过。海城什么时候改朝换代了,也不通知我们这些企业一声。”

    话音刚落,在场众人都变了脸色。

    全是中小型公司的头头脑脑,哪里担得起这等罪名。

    这不摆明在说他们聚众搞事吗?

    都是看大厂吃饭的,里头的弯弯绕绕多了去了。

    “咳,误会,都是误会。”

    熊哥脸涨得通红,“哥儿几个喝多上头了,没有其他的意思。林……林总?您跟小孟认识那太好了,以后咱们也算是朋友。”

    他想给我倒酒,我直接拦住。

    “客气了,我身体不好不能喝,各位慢用,我们先走了。”

    说完,我给孟音他们使眼色,一行人关门离开。

    “刚刚吓死我了!还以为今天要完蛋了!”

    “就是呀,孟姐你男朋友真帅!是大老板吗?”

    “孟姐藏得太好了吧,平时问你都说单身。”

    年轻人话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眼见话题逐渐不受控制,孟音先是看了我一眼,然而才解释:“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只是朋友而已。”

    “一天天的就知道情情爱爱,业务能力不提升,今后有的是你们吃苦头的日子!”

    教训了一顿小的,孟音放他们下班。

    “你同事?”

    等人走完,我开口问。

    “嗯,今天出来谈项目的。不过看样子肯定是没戏了。”

    “平时谈项目也这样?在酒局上谈?”

    我惊诧的看她,“你不是当展会策划的吗?”

    当初孟音说要去朋友开的小公司上班,我没在意。

    根本没想过工作流程完全不像正规大公司那样。

    是我不好,作为朋友对她的关心不够。

    反倒要孟音替我操心衣食住行。

    我很愧疚。

    也十分自责。

    “哎哎,你什么表情,小公司都是这样的,哪一笔生意不是在酒桌上谈下来的?”

    孟音见不得我丧眉搭眼的样子,推推我肩膀,“又不是环宇那样的大企业,咱们单位统共二十来号人,老板和员工谈生意都是轮流上的。”

    “我朋友昨天才喝进医院,今天我没办法才来顶班的,你这幅表情搞得好像特别对不起我似的。”

    她笑出声,试图安慰我。

    “行了,你可别说了。别在那儿干,周一去环宇报道,我跟磊子说一声。”

    只要一想到孟音陪着笑脸和那些油腻男人推杯换盏,我就替她感到不值。

    堂堂海大毕业生沦落至此,着实有点对不起高考做过的卷子,刷过的题,和写空的笔芯。

    然而孟音却笑出声,“你以为呢?我当清婉的助理,当了十年。没有其他行业的经验,能捞个策划的职位全靠朋友信任。”

    她顿了顿,在我怀疑中的眼神中补上一句:“……以及要加低。”

    “再说,我都三十好几,突然的转业肯定没竞争力啊。”

    好吧。

    我被她说服了。

    其实我心里知道,孟音的想法没问题。

    但我就是替她感到可惜。

    “少愁眉苦脸,李主任说过心情舒畅有助于病情的控制。”

    她说完,我俩一时都愣住没吭声。

    时隔半月,仅仅几句交谈,讲究扫除了陌生感。

    我摸摸鼻子,主动说:“咱俩和好?”

    “咳,我不该挑那天说这种话。但的确是我的真心话,哪怕现在我仍旧是一样的想法。要我重新接受一段感情是不可能,我没法再去爱一个人,也不能享受别人的付出……”

    我挤牙膏似的往外蹦词儿,孟音嫌弃的打断:“知道了。你说那么多遍干嘛,反复在我的尸体上鞭笞吗?”

    “谁有你残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