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忽然安静,我和江清婉对视,谁都没说话。

    我知道,她犹豫了。

    撤诉确实对彼此都好。

    网友和路人未必在乎结果,双方撕逼的过程才是最热闹的。

    更何况,哪怕我败诉又如何?

    也改变不了柳若白袭击我的事实。

    躁郁症可以为他博得一部分同情心,可是我国针对精神疾病患者犯罪的案例本就有争议。

    而且近几年愈演愈烈,很多人提出不公平。

    认为即便有精神疾病,也必须依照法律判决。

    更不用说江清婉和柳若白之间,还有一层难以言说的关系。

    八卦越热,群众的好奇心就越大。

    对身处漩涡中心,需要靠流量吃饭的艺人来说,口碑和名声极为重要。

    最重要的一点,一旦有案底,谁知道国家会不会封杀。

    只要对家公司多搞点人举报,自然会有相关部门处理。

    总而言之,我的申诉,对于柳若白绝对是弊大于利。

    江清婉神色游移不定,半晌才开口:“林殊你认真的?离婚不是过家家,说说而已的事。”

    我点头。

    “我一直都是认真的,现在到你抉择的时候了。签了离婚协议,对你,对我都好,不是吗?”

    话音落下,柳若白细弱的声音带着哭腔响起:“婉姐,林殊哥,千万不要因为我的关系分开!我可以道歉的,本来就是我做的不对。”

    “都怪我不好,那天工作太累忘记吃药,我知道我的行为给林殊哥带来了伤害……可是我控制不住。”

    “林殊哥对不起,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婉姐真的很在乎你啊!你说这样的话,是在婉姐的心口插刀子!”

    “我不想影响你们的感情,我、我如果死了该多好!”

    柳若白演技极佳,尤其擅长哭戏。

    我冷眼看他捂着脸痛哭,泪水从指缝中流出,打湿江清婉的肩膀。

    “若白,振作点,不是你的错。”

    “你只是生病了,无心之过林殊会原谅你的。”

    “我们好好吃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国内要是看不好,我就带你去国外,一定会有办法的……”

    江清婉温柔的声线和柳若白断断续续隐忍的哭声交错在一起,恍惚中我似乎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雨夜。

    那一晚台风登陆,我借了酒店厨房给江清婉熬红枣银耳粥当夜宵。

    柳若白慌慌张张的找到我,说找不到人,让我跟他分头找。

    我一听江清婉失踪,急的上火,根本顾不得多问,拿了雨伞就冲了出去。

    山里步行艰难。

    平时大多靠老乡的小摩托接送,台风夜崎岖的小道上哪里有人。

    我深一脚浅一脚从剧组订的酒店赶到组里,整整四十分钟,雨伞半点用都没有。

    全身湿透,鞋子里全是水。

    可等我找到留下看守器材的工作人员询问时,人家说江清婉早就坐剧组的面包车回酒店了。

    我当时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

    以为人找到了。

    然而我再次返回酒店,看到的是柳若白拿着我煮的粥说是他做的,笑眯眯的和江清婉依偎在一起分着吃。

    至于我,没人在意。

    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我有很多想说的,想问的。

    末了一句话都没捞着讲。

    因为你张口就把我的尊严彻底踩在脚下。

    “下雨天玩什么小把戏,你以为淋了一身雨我就会心疼你吗?做作的要死。若白愿意为我熬粥,你倒好,一天到晚就想着装柔弱扮可怜,令人作呕……”

    后面的话我再也没听进去。

    我只看到柳若白靠在她身侧,冲我无辜的笑。

    第二天,我高烧四十度。

    孟音送我去镇上的医院,陪我吊了一下去的盐水。

    自那以后,我就明白,在江清婉心里我早已面目全非。

    可笑的是,那会儿我心心念念以为只要我坚持,终有一天她能看清柳若白的真面目,回到我身边。

    十年一晃而过。

    时至今日,我再看到熟悉的画面,除了少许的波澜外,并无额外的感触。

    我对你的爱,到底是消耗殆尽,连渣滓都不剩了。

    “……我会考虑的,过两天给你答复。”

    江清婉的声音倏地把我从冰冷的雨夜拉回。

    “好。”

    我张了张干涩的双唇,只吐出一个字。

    “你也好好想想,”江清婉看向我,她的手仍旧搂在柳若白腰间,“我有努力争取过你的感情,我是真心实意想复合的。”

    “不用想了。”

    我斩钉截铁的打断她,“我已经想清楚,这段婚姻早就该结束。”

    临走时,江清婉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而我的目光始终落在柳若白的背影上。

    他笑了。

    很浅的一个笑,只有嘴角轻微的上扬。

    “我赢了。”

    柳若白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我却看懂了。

    “嘭!”

    办公室门再度合上,又只剩下我和赵磊。

    “林哥没事吧?你的脸色很差,需要我叫医生吗?”

    他起身扶住摇摇欲坠的我,紧张兮兮的要打电话。

    “不用,有点低血糖而已。”

    我按住他的手,让他给我弄点吃的。

    赵磊步履匆匆的出去之后,我才按住额头。

    我没有低血糖。

    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这场闹剧终于要结束了。

    我渴望已久的自由总算到来,但和我预想中的解脱,喜悦有点不一样。

    持续十年的婚姻,究竟给彼此带来了什么?

    是误会,伤害,背叛,和不信任。

    柳若白说的对,他是赢了。

    到最后江清婉还是信他,不信我。

    他的花招百试百灵。

    江清婉就吃这套,次次上当而不自知。

    我深吸口气打起精神,无论过程如何,至少结果是我要的。

    不爱一个人其实挺简单的,时间就能把胸口的沟壑填平。

    赵磊很快回来。

    我看着他手里提着的两个大袋子,无语凝噎。

    “把我当猪吗?十几个饭盒你给谁吃啊!”

    “啊?你不是饿了?我去楼下食堂让阿姨特地给你炒的,全是刚出锅的热菜!”

    他熟练的掀开盖子摆在茶几上,“赶紧过来吃,低血糖晕倒咋办!我爸妈知道肯定要骂我照顾不好你!”

    每次赵磊抬出赵叔叔和洪阿姨,我就没辙。

    “你也吃,我一个人吃不掉。”

    “嘶……没点辣味儿,你是要折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