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涂清予只是面上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开始翻手中的书。

    动作真的很快,沈辽甚至怀疑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可是,一刻钟后,他开始怀疑人生。

    因为涂清予翻完后将书本丢还给他,他翻着书抽背,她竟然一字不差。

    甚至哪页哪行也知道。

    “从前背过?”

    “没有啊,侯爷若是不信,可再抽一本。”

    这回他找了一本刚刚写成的书,这书是翰林院著的,还未流传出去。

    又是精准背诵!

    他总算认识到,什么是真正的过目不忘。

    “你……”

    他突然有些语塞,这样的才情,若是个男子,必定会有一番作为。

    可她却因为一个八字而嫁给了自己。

    也怪不得看不上他沈辽。

    也是,他再是状元,如今看来,天赋似乎也没有她高。

    且他已经有了两任夫人,两个孩子。

    他不过是占着一个男子的身份,一个皇后姨母,就让这样的人委身嫁给他了。

    看着她望过来清澈的眼睛,他的心头再次震了震。

    他又想,既然嫁给了他,那就是他的了。

    他又何必再想这些,对她再好些,才是真的。

    “可会画画?”

    “学过一月,后来母亲便不让我们这些庶女一起上课了。”

    沈辽展开一张画纸,又开始研墨,“画一幅,如何?”

    “我可以吗?”涂清予看向他,眼神带着些希冀。

    沈辽心头一软,“自然。”

    涂清予走过去,却没有拿沈辽递过来的笔。

    而是看着他研好的墨,突然端起旁洗笔的笔洗,先是倒掉一点水,然后将他研好的墨全都倒进笔洗里。

    再伸手一泼,墨色的水倾泄在画纸上。

    这时候她才拿起笔来,不过寥寥数笔,一幅山水画便有了雏形。

    又几笔,一幅极具冲击力的山水画就已经完成了。

    沈辽第一次见有人这样画山水,还画的这样好。

    涂清予放下笔,朝他挑了挑眉,“怎么样?”

    眼里的自信明媚,让他的心脏,跳的比新婚那夜还要快。

    “好……”他呐呐出声,后又低下头仔细看了看,“你真的只学了一个月吗?”

    “嗯。”涂清予点头,“小时候母亲不让我学,我的月钱又少,买不起笔墨,就用沙子练。”

    “后来我发现,沙子就这样泼上去,之后寥寥几笔,也能画出极好看的画儿,我便想着,若是墨水也这样用,是不是有一样的效果。”

    沈辽看着眼前的女孩儿,第一次真正认识到奇才这两个字。

    往常他常被人喊千古奇才,小时候是神童等等字眼。

    如今再看,在他的小妻子面前,真的不算什么。

    “真聪明。”

    没有具体学过,却比旁人学过的还厉害。

    也怪不得涂夫人不愿意她再学。

    若她处处出彩,岂非将自己的女儿比进尘埃里?

    这幅山水中,大片的留白和飞流直下的瀑布大气磅礴,直击心灵。

    还没完,她又接着在旁边提了一句诗。

    一幅米家山,纯以墨为戏。

    少许胜多许,涂抹有生气。

    “这是……”

    “从前在一本书上瞧见的诗句,也不知是谁写的,我觉得还不错,用在这里正合适。”

    是吗?在书上看见了?

    怎么他看了这么多书也没听说过谁写过这句?

    而且这字……

    比他的也不遑多让了。

    两人在书房一直待到晚上,吃完晚膳后,涂清予陪着他做了一会儿政务。

    暖黄的烛光下,他们一人一张桌子,各自忙碌着,气氛是另外一种温馨。

    沈辽处理完事情抬起头,看着那边还在认真的涂清予。

    心中突然流淌着一股暖意。

    在这间书房处理政事都多少年了,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如今天晚上这般的安宁轻松。

    他们不过刚刚成婚,可相处起来,竟是半点也不会觉得不自在。

    突然,涂清予放下笔。

    在她抬起头之前,他赶紧挪来视线。

    涂清予拿着一本新的账本和旧的账本一起给沈辽看。

    “我想将家里的账本都换一种记账方式,侯爷看看这样可行?”

    沈辽接过,看着书页上的表格。

    横纵格中,将每一项支出收入都有对应的数额。

    整个账目看过去一目了然,一式两份,作假的可能大大减低。

    关键是方便,这样不知道能省多少事儿。

    他顿时就想到,若是这个记账法用在户部,用在官场,每年不知道会省多少事,少多少贪污。

    “这也是你自己想的吗?”他再一次惊叹面前这个人的才情。

    涂清予摇头,“书上看的,都是先人的智慧,与我无关。”

    可沈辽自己也是读书万卷之人,如今又在户部任职。

    他不觉得,有这样的书而他又没有看见。

    因此他坚定的认为,这就是涂清予自己想的,只是她不爱出风头。

    又想到自家的女儿,若是沈瑶一开始没有得罪涂清予。

    她能被涂清予教养长大,应该会从对方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他拿着这个账本,看了又看,然后问:“清予,这个记账法,为夫可能拿去户部用?”

    涂清予很是无所谓,“我都可以啊,这并非我自创,侯爷要用便用。”

    她的眼中坦荡清澈,在他的眼中,泛着一种异样的光芒。

    那光吸引着他,渐渐俯身,吻上的她的眼。

    鼻子、脸颊、嘴唇。

    自那天院里训话后,府里人都很老实,新的记账法下来,涂清予从外面聘了几个账房回来理账誊抄。

    又让府里新的账房和管事学习。

    大家都很老实,没有人作什么妖。

    除了她初一十五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被老太太刁难一二,然后以老太太气的满脸通红告终。

    沈琛被提到外院,由沈辽亲自看着。

    沈瑶偶尔挑衅,但吃过几回亏之后,就不再轻易开口了。

    半月后,沈辽销假开始正常上朝。

    上朝第一天,他就将新式记账法带到了户部,毫无例外,他被皇帝宣召了。

    皇帝拿着记账法连连赞叹,拍着他的肩膀道:“你说说你这脑子是怎么想的,不过让你去成个亲,就搞出怎么个东西,可真行啊!”

    沈辽拱手,“回陛下,这并非是臣的想法。”

    “哦?莫不是你结识了什么高人,想将人引荐到户部?”

    “不是,这是微臣那新婚妻子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