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泣不成声,一句一句说着自己错了。

    可惜,这次沈瑶没有心软。

    在他的手环上她受伤的腰身的时候,被蒙住的心,突然像是拨开了云雾一般。

    低头看看,面前这个一身酒气的男人,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

    多年前骗她在婚前怀孕,让她一个人面对家人,多次劝她回去和家里人低头,难产时脱口而出的保小、恩爱的时候掩饰不住的嫌弃……一桩桩一件件。

    她是被猪油蒙了心了吗?

    会觉得这样的一个男人爱她?

    眼中情绪翻涌,从最开始的震惊、悲伤、愤怒、到最后的平静。

    对她还算有些了解的张勉知道,她怕是清醒了,再骗不到了。

    若她一意孤行要走,自己是拦不住她的。

    就像是当初她一意孤行要与自己在一起时一样。

    她若是回去告状,那自己岂不是完了?

    可沈瑶这么多年,也了解一些张勉。

    就在张勉要有什么动作的时候,沈瑶开口了,“我今日是带着张仲去见我那妹妹了。”

    张勉顿了顿,“你妹妹?”

    “长宁郡主。”

    “你们……”

    “放心吧,我嫁给你,连孩子都生了,自然只有为张家着想的。”沈瑶看了他一眼,“不然,我也不会想着让张仲娶沈珺。”

    “可是他们……”

    “天壤之别,我知道。”她嘲讽的笑笑,“可当初,你不也娶到了我吗?”

    张勉听见这话沉思了,也是,一个女子,孩子都生了,她还能去哪呢?

    张仲和沈珺……

    沈珺是实打实的郡主,母亲也也是郡主,两个兄长这么能干,若张仲当真能娶到沈珺……

    到时候,沈家唯二的女儿都嫁入了张家,岳父应该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改换门庭指日可待。

    想的他都兴奋了,但是看着妻子冷静的眼神他瞬间回过神来。

    开始抱着人哄,温声细语,同他们刚刚相爱时的语气差不多。

    可如今的沈瑶,只觉得恶心。

    她挣扎着起来,“我先去给女儿找药膏。”

    “不用不用,我去,我这就去,你们在这儿等着。”

    等确定男人走出去之后,她才抱起女儿,看着她脸上的伤痕很是心疼。

    “娮娮,娘交代你几句话,你一定要记住了。”

    “娘……”张娮流着泪,看着她脸上的伤,伸手去摸,又凑过去,吹了吹气,“吹吹,娘不痛……”

    “不痛不痛,娘不痛。”沈瑶给自己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娮娮,过几天,娘带你去外公那里,你有一定要让外公留下你,好不好?”

    她有预感,她们要做的事情恐怕会做不成。

    一旦东窗事发,她爹肯定会向着沈珺的。

    到时候她会被放弃的彻底,她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是,她的女儿不能烂在泥里。

    这是她拼死都要生下来的孩子,她要为孩子规划好将来的路。

    “娘……”张娮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说,可是看着自己娘亲慎重的眼神,她还是点头,“娮娮记住了。”

    张勉观察了沈瑶几天,见她真的没有要一走了之的样子,彻底放下心来。

    这天沈瑶正在想下次沈珺出门他们要怎么做,突然张娮跑过来,“娘,爹爹给奶奶吃的什么,是糖吗?娮娮也想吃。”

    沈瑶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那是药,娮娮没病可不能吃。”

    “白白的,也是药吗?看着好像糖啊。”

    “白白的?”

    都是在药铺里抓的配好的药,有什么白白的药?

    她看着女儿,认真且小声的问,“是不是爹爹将白白的东西倒进药锅里了?”

    张娮点头,“是~”

    沈瑶心中起疑,平日的药都是张勉亲自煎熬,亲自送服。

    她从没怀疑过其中会有什么问题。

    可是如今,她莫名想起了当初她爹给她看的那封信件。

    翌日她特意在张勉煎药的时候支开了守着的下人,提前躲在柜子后面,看着张勉煎药。

    在看见张勉真的将一包白色的粉末倒进锅里的时候,她几乎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在他端着药出去之后,又跟着到了张勉母亲住的小院子里。

    嫁过来这么多年,她也只是在刚嫁过来的第二日去她的床头行了礼。

    后来她的所有事情都是张勉和家里的下人料理的。

    她偶尔因为想要想要表示自己的孝心装模作样地问一句,用不用她去服侍,都会被张勉拒绝。

    说是怕吓到她,她高门贵女,做不来这样的事情。

    可是如今再看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她才发现,那人是那样的瘦。

    几乎只剩下骨头的瘦,闭着眼睛,要不是胸膛上还有些起伏,和死人没有什么区别。

    张勉一边给床上的人喂药,一边缓缓开口,“娘,眼见着你儿子我考不上举人,你也没必要再浪费银钱买药了。”

    “我打算沉淀一下再考,那时正好三年孝期过去,我再下场,一定事半功倍。”

    他面不改色的将药喂进床上人的嘴里,床上的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药不太喂得进去。

    他就放下碗,一手捏着女人的下巴,硬生生将药给灌下去了。

    “娘,您别怪我,谁让您做出那等不要脸的事情呢?若您继续活着,那大家都会知道,我有一个如此不堪的母亲,这将成为我的污点。

    将来若我做了官,旁人也会用这个攻讦我的。

    您也知道,前些年娶你儿媳妇的时候,我都不敢请家里的乡亲,生怕事情败露。

    若不是那两兄妹好骗,那样的高门贵女,我是见都没机会见的。”

    站在窗外偷看的沈瑶如坠冰窟,她蹲下身子,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翌日,张勉的母亲就去世了。

    丧事办的很风光,张勉跪在灵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不敢表现出半点异样,也跟着掉了两滴眼泪,不知道是在哭这个苦命的女人,还是在哭她自己。

    等她的母亲下葬之后,她借口要出去安排张仲和沈珺的事情,带着孩子出门了。

    事实上,她也确实同意了涂清叶的那个提议,找人将沈珺给掳了。